这话里完全没有顺天府的事情,朝臣一时间也摸不清皇帝的心思,当即纷纷行礼,只呼‘谢恩’。
沈书吏是在出了宫门后,才得知沈瑛被皇帝宣召,刚刚还美滋滋的心思瞬时跌入谷底,想着自家这小子自小没见过世面,进入顺天府算是他唯一见过的大场面了,现下忽而被皇帝召见,他定会被吓的语无伦次,口齿不清的回话,在惹怒了皇帝,连带着沈家也一并给收拾了。沈书吏越想越怕在宫门口徘徊将近半个时辰,也没能瞧见沈瑛,竟沁了一脑门子的汗。
散朝后、沈瑛原本已经出了第一道宫门,随后被赶来的内侍拦住了,操着细碎的嗓音说皇帝要见他,声音还算温和,穿着也不是大内高等内侍的衣服,可沈瑛不敢怠慢,行礼表示感谢后,跟在他身后赶紧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宣和帝正在看折子,听到沈瑛到了、就示意让人进来。进门后沈瑛头也不敢抬的直接跪地行礼:
“小人顺天府执事沈瑛,参见皇上。”
声音不大,虽是刻意压低了,却也能听出些稚嫩,更何况这稚嫩中还带着明显的颤音儿,正在翻看折子的皇帝听了、惊讶的抬头望过来,叹道、顺天府是越来越没人了,竟然打发了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来。
“折子递上来吧!”
这位皇帝是大邱成立以来,最为温和的一位了,听到沈瑛的颤音儿,似乎怕吓到他似的,就连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几分。
沈瑛是头一回面见宣和帝,自然不知道这个,听了话连忙将折子从怀里拿出来,双手递交给内侍手中。
宣和帝瞧着拿在手里,带些潮气的折子,望了望远处那颗乌黑的脑袋,这才慢悠悠的翻开折子,还好、字迹尚保存完整
可越看脸色就的越差,到最后竟是直接蹙了眉。
“让你们查案,不是朕来猜结果。”
现在的年轻人果真不如老一辈的气魄了,絮絮叨叨的写了一堆的废话,现下难不成竟连一个小卒,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如此想着、心下难免又动怒几分,不过、转头瞧着那折子上工工整整的字迹,到是难得的秀气,虽有些小家子气,但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中上等了。
只是、字虽好看,但不尽心办事儿的,留着也无用。
一句话说完、果然见地上跪着的身形缩瑟了一下。
“回皇上的话,涉及到了永昌伯爵府和太子殿下,现下府尹大人尚且空缺,所以小人不敢擅自做,只得将来龙去脉尽数禀明圣上,不敢有所欺瞒,”
说话间沈瑛尽量伏低身子,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宣和帝拿着折子久久未言语,沈瑛心下忐忑,怕这位皇帝一时气愤来个大义灭亲,让自己去查太子殿下,那就当真要了自己的小命了,但愿昨晚明聿说的话能保准儿。
“你的意思是、当朝太子殿下,朕的亲儿子,竟然是这件案子的背后主使。”
声音还算平和,但是就现下情势来看,沈瑛若说错一句,指怕是明日成亲的日子,在来年就成了自个儿的忌日,这御书房本就是皇家御用,在建造的时候房体偏高,空间大,在地基里埋藏了铁管,冬天流热水夏季过冷水,再加上现下已入了秋,殿内凉爽的很,虽是这样可沈瑛的袍子依旧被汗水浸透了。
“回皇上,小人没有、这个意思、”盯着清晰可见的大理石纹,沈瑛眼一闭,心一横,接着说道;
“那管事出事后,庄子上上下下的人都已盘问过了,都说是那管事都是自己一人与主子接洽,而今年六月的时候太子去那住了一天,而伯爵府的人自从将庄子送出去后虽然未曾去过,可庄子里的奴仆却没有换过,所以、小人认为此案件三方皆有疑点,不过那管事去世后,虽众说纷纭却也没有十足的证据,所以无从判别。”
无从判别?
说来说去、这竟是一桩悬案了?
宣和帝的眼睛始终瞧着殿中跪的缩成一团的人,再开口声音平稳并无喜怒。
“你可以、找太子或是伯爵府去询问清楚,总不能递这样一份不清不楚的折子来。”
“回皇上,小人只是顺天府执事,无权过问太子殿下以及国公府。”
真要去了被轰出来还好说,沈瑛怕的是有去无回呀!
“这意思是、朕给你的官儿、小了,不利于查案?”
“小人是觉得,皇上您英明神武,定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找出答案。”
听到宣和帝自责,沈瑛脑子一热,便说了这样一句话,不过、这马屁、不,是龙屁,拍的好似不是时候,不过那也总比自个儿在这干巴巴的解释强多了,反正案子结果就在宣和帝手里摆着,多恭维几句,总比他老人家在放手让自己查上一遍要强的多,想到此沈瑛到不若先前那般紧张了,稍稍放松,就感觉到殿内袭来的阵阵凉意。
然而在他浑身还未凉透,就听宣和帝开了口:
“如此说来,你办事不利,朕还不能怪罪于你了。”
声音稍加平和,想来应是没有动怒,沈瑛在心底分析着宣和帝心情的动向,努力琢磨着应对之策的时候,却又听这位开了口:
“此事、朕暂且不怪罪于你,退下吧。”
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
此事竟然会这样轻易的被揭了过去,沈瑛恍惚着想要抬起头瞧瞧上位之人的脸色,却被紧绷着那根弦给拉了回来,赶紧磕头谢恩退了出去。
他这一走,宣和帝便屏退众人,对着空无一人大殿说道:
“你觉得怎么样?”
“有些、、愚笨。”
话落人至,此人头戴玄色帽子,身穿枣红色官袍,腰间是缠了金线的虎纹腰封,那俊朗的脸,细看之下,不是明聿又是谁。
“他是你找的人。”
“是。”
“需要个好师傅。”
明聿自然了解宣和帝的意思,回了声‘是’御书房内便陷入一阵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