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深海。

眼前的深海，一望无际。

他沿着海岸线，一步一步，机械地向前迈着步子。他的双眼无神地对焦在前面的沙滩的某处。右手边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然后又慢慢退回去的潮声。

“哗”“哗”

耳边的海浪声，空洞而又幽远。原始而又野蛮。

这是在人类尚未诞生之时，就已然不断重复了千万年的蛮荒的声音。

他向天空望去。天空非明非暗，既没有阳光，也没有夜色，只有一片混沌和虚无。奇怪的是，混沌和虚无之上，能看到无数颗明亮耀眼的星星，组合成一个个神秘诡异的图案。他看不懂这些图案，却能感觉每个图案的背后都好像隐藏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深奥秘密。

他向右边看去。右边的海在天空的映衬下，泛着墨绿色的波涛。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无垠的海面和混沌的天空。没有礁石，没有小岛，没有任何生物。

他僵硬地晃了晃脑袋，好像在努力回想以前见过的风和日丽之下碧波万顷的可爱海洋。半晌，他的嘴角勉强牵动了一下，终于放弃了这个无畏的行为。

在这片深邃幽暗的巨大海洋面前，他好像就是唯一的渺小的生物。人类本能使他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仿佛他就如一个断线的风筝，随时都会被这片巨海吞噬。

他有些恐惧地收回目光，不再看向深海。

他向左边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片开阔的黑色大地。在天空星光的映衬下，能看到一个高耸的黑色阴影正屹立在远处。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一座高山。他有点想走过去看看，但是漆黑的硕大阴影却让他心中恐惧。

他向前面看去。脚下漆黑的沙滩在视线远处渐渐汇聚成一个点。在那个点的更远处，似乎有一粒火光，渺小地摇曳在昏暗之中。火光的周围似乎隐隐映照出一个房子的阴影。这是天地间唯一的火光，是这个冰冷而又诡异的世界中唯一的一点温暖。看到这个火光，他干枯的心灵中又重新涌出一股暖流。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粒火光，似乎正在召唤着自己。

他努力挺了挺已经弯曲佝偻的身躯，重新迈开腿想要向着火光的地方前进。

墨绿的海浪打在沙滩上，被打散成一片白色的泡沫。这些泡沫又在砂砾的缝隙中，汇聚成一条条细细的直流，就像一条条雪白的触手一般，逐渐渗透进沙滩的深处。

他刚想要拔出陷入沙滩的左脚时，惊异地发现，海浪的泡沫已经赫然变成一条条拇指粗的白色触手，纷纷纠缠在了自己的脚背上。即使是隔着鞋子，仍然能感受到那种刺骨的冰凉和粘腻。

他惊骇地想要大喊，喉头无助地濡动，声带的肌肉却偏偏在此时变得僵硬，难以动作。

在他无助而惊恐的目光中，那一条条触手已经顺着他的裤腿，逐渐缠绕到了他的胸前。像一条正在捕猎的蟒蛇一样，触手渐渐紧缩，将他往地下面无尽的深渊中缓缓拉去。

。。。。。。

。。。。。。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手机闹铃声音，将沉睡中的齐师强行唤醒。

齐师有些迷茫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头脑昏沉，意识涣散。足足过了五分钟，才逐渐回过神来。

此刻的他，正躺在自己的家中，自己卧室的床上。

他挠了挠乱成鸟窝的头发，看向自己的书桌。

书桌上凌乱地堆了很多打开的书和散落一地的纸质资料。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混睡前的一幕。

昨天晚上，他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考试，临时抱佛脚般地一口气看了很多本专业书，做了好几张纸的笔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自己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他发愣的当口，手机急促的闹铃声又向了起来。令人烦躁的单调铃声还在不断变得更响，就好像催命一样。

齐衍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赶紧关了这条闹铃。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清静了起来。

齐师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整个人又躺倒在柔软的床上。他深呼吸了两下，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深沉，嘴角仍然挂着一丝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齐师猛然睁开了双眼。虽然此刻他的大脑还没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但内心里却有一种深深的不安。

突然，他拿出手机，放在眼前，解锁屏幕。

屏幕正中清晰地显示着一行字。“5月15日，7:15”。

“啊啊啊啊！！又要迟到了啊！！”

齐师的房间中传来一阵哀鸣。

5月15日，8:30.

齐衍和十多个年轻人一起，一个人一张桌，整整齐齐地坐在公司的大会议室里。

大会议室的构造就和大学里的教室没什么两样。最前面是一张大讲桌，后面是一排排整齐的桌椅。

只是，这张大讲桌上，放着厚厚的一叠刚刚打印好的A3试卷。不用多说，这就是他们这一批入职的大学毕业生阶段测试的试卷了。

有趣的是，底下坐着的众人看着试卷的眼神却各不相同。有的自信满满，成竹在胸；有的躲躲闪闪，唉声叹气；也有的闭目养神，云淡风轻。

不过此刻，齐师却并不属于这三类。他满脸大汗，正在用一张餐巾纸不断擦着脑门溢出的汗珠，一边捏起胸前的衣服不断扇着身上的汗。

虽然起的比平时迟了二十分钟左右，但在齐师牺牲了早饭的时间，又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之下，终于是擦着上班的点打了卡，算是安全着陆。

大讲桌旁一直站着的一个有点矮胖的中年男人，看了眼底下坐着的新入职员工，又看看自己左腕上的手表，推了推眼镜，咳嗽一声，低沉着声音说到：“时间到了，没来的人算是迟到。下面发试卷。不许作弊，不许交头接耳。”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一番场面话说的可以算是信手拈来。

下面的人一个个都变得正襟危坐，腰背挺得笔直。

分发试卷的时候，会议室里除了一张张白纸摩擦的哗哗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齐师也不由得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齐师老老实实地先填了工作证号，姓名，部门之类的个人信息。此刻的他心中不悲不喜。刚刚他在整理试卷的时候无意间看了几眼题目，有些题目有点眼熟，好像昨晚刚刚看过，但具体怎么解答，却好像不太记得。

越是努力去想，就越是记不起来。齐师隐隐间变得有点烦躁起来。

就在他有点心烦意乱的时候，大讲桌旁的中年男人又说道：“本次考试的成绩，将根据排名进行考核。最后三名将会扣除部分本月奖金，扣除的部分会加给前三名。”

听到他这么说，台下的众人皆是一片喧哗。

中年男人透着眼镜镜片，满意地看着台下新入职员工的反应。他咳嗽一声，说：“好了，不要吵了，这也是为了你们能够更快地成长。下面考试开始。考试时间2小时，10点半我准时收卷。”

话已至此，台下的年轻人纵然有再多牢骚，此刻也只得老老实实地提起笔开始答题。

很快，会议室里就只剩下笔尖在纸面的摩擦声，和试卷翻动的声音。

对一般人来说，考试时都会觉得时间飞逝而过，两个小时几乎是转瞬而逝。不过这两个小时对于齐师来说，过得却并不轻松。

他早上本来就因为晚起没有吃早饭，一路狂奔剧烈运动之下，此刻已是腹中空空，连带着大脑都觉得有点缺氧，实在是难以集中精神。

总算是熬过了两个小时，齐衍也懒得再多想，看着自己勉强算是填满的试卷苦笑一声，还是交上了试卷。

“扣钱就扣钱吧。”他叹口气，有些自我安慰地自言自语到。

就在他低着脑袋默默走出大会议室的门的时候，一个宽厚的手掌排在了他的肩头。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张肉肉的大脸，挤着一脸笑容，声音轻快地问到：“哟，齐老师，考得怎么样啊？”

齐老师，正是他们这一届一起进公司的几个人，给齐师起的一个外号。倒也没有什么恶意，因此齐师并不反感，反而觉得有点亲切。

当然，这都是针对外号而言的。至于眼前这个喊住他的，名为袁少成的胖子，齐师确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这倒不是说这个人人品有多差，只是他在公司领导面前的表现欲实在太强。说起自己都是自己怎么怎么辛苦，说起别人就是不知道不晓得可能在家玩游戏。

这样的表现，对于刚刚从学生专职成为社会人的齐师来说，也太功利太社会了。

因此他们这一批人当中，倒是有一部分人对他印象不怎么样。齐师本身也是，虽然谈不上多讨厌，但也总是避而远之。

至于为什么还有一部分人会对他印象不错，那是因为据说他还是某个领导的儿子，算是关系十足的关系户。

齐师看着这张大脸，心里实在没有心情跟他闲聊，只好勉强笑笑，淡淡地说：“还行吧，就是昨晚没睡好，昏昏沉沉的，这次怕是要垫底缴税了。”

袁少成却是有点嚣张的哈哈一笑，用力拍打着齐师的背，说：“没事没事，要是我这次不小心拿了第一，到时候就再请你吃顿饭就是了。”

齐师却是不禁眉头微蹙。听着他的意思，好像竟然对这次的考试，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