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八年是个多事之秋。
国内,各路军阀们突然象是中了邪,肾腺素激增,搞得华夏大地狼烟四起。
国外,列强们虎视眈眈窥视我中华物产。
这一年,北平城还在奉系军阀的统治之下;直系大佬吴秀才还躲在津门租界做愚公,奉系的张胡子还没经历皇姑屯事件。
老百姓们不关系国家大事,每天材米油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往往身边的小事更能吸引他们的目光,引发他们谈论的兴趣。
比如北平城一所普普通通的小学校里,有一个小学生;在民国十八年的冬天,成为北平家长教训孩子时的教材。
“小兔崽子,就会撒尿和泥,看看人金海家的陈青!”
“你个鳖孙!都十岁了还尿床,怎么不学学人家陈青!”
“娃啊!穷不可怕,穷要穷得有骨气,你也会要和陈青学!”
大部分北平家长都持这种论调,当然也有另一种声音。
譬如大栅栏附近徐记车行的掌柜徐允诺却是这样教导自家的熊孩子。
“以后不准跟陈青一块玩儿,听到没!”
徐允诺这会脸红脖子粗的拎着个鸡毛掸子,使劲抽小徐天的屁股,一边抽一边厉声道:“陈青是你爹,还是我是你爹。陈青给你下迷药了?他说什么都对,我说什么都不对?是不是他放个屁你都跟后边吸!”
“呔!呀呀呀……嘿!”旁边一个穿着戏服画着大花脸的老头,手中拎着一条花枪,这会他对着徐允诺舞了个枪花,然后将花枪收在身后,并起二指摆了个造型,一指徐允诺用京剧里的念白唱道:“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子该罚,父亦要罚……哦……呀呀呀!”
“我说老爷子哎!您就别跟着添乱了,这孩子都干了什么事您不知道?就刚刚我还被人堵在胡同口骂呢!人家那话说得多难听,小的下流,老的也不会正经。我活了几十年哪听过这个!”
徐允诺说着说着又来了气,拎起鸡毛掸子劈里啪啦又是一顿揍。
“以后不准和陈青一块玩,听到没!俩月不到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事?往发面里撒尿加快发酵?光膀子扒冰溜子尽孝?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就不说了!今儿午你俩一块去八大胡同里偷看人家老鸨子洗澡,被人发现了陈青跑你为什么不跑!”
小徐天跪在天井里,一边抹眼泪一边道:“老大说那个老鸨子是我丈母娘,能给我找媳妇……”
“老大?什么玩意儿!我打死你个不孝的东西,老徐家的脸全让你丢光了!”
徐允诺三尸神暴跳,这次下了狠手,将徐天棉裤拔掉,按在腿,几下子,徐天屁股蛋儿就给揍出了血。
“掌柜的!掌柜的!小孩儿哪有不淘的!”
“就是,就是,少爷还小,再打就打坏了!”
几个车行里的车夫一见徐允诺动了真格,忙七手八脚去将徐允诺拉开。
徐记车行的小风波按下不提,却说北平晨报的副刊编辑室里坐着两大一小三个人。
大人中一个穿长袍戴圆框黑眼睛的正是周嗣钊,他驾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他旁边是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儒雅男子,一身西装戴着金丝框架的眼睛,正是晨报文艺副刊的编辑,本名叫刘诩,笔名飞象,除了编辑的身份,他还是一位新派诗人。
“周兄,令徒的两首诗如今在诗歌界可谓风头无两,甚至引发了鸳鸯蝴蝶派和新月派的笔站!大诗人徐章垿更是高调发文,称令徒开闯了新诗的令一种写法,称赞令徒是当代的李商隐,特别是那首远和近,与李商隐的无题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刘诩端起小几的咖啡杯浅浅地饮了一口,他用欣慰的目光看着周嗣钊傍边一个清秀的小男孩。
小男孩被夸,却表现的不骄不躁,一副沉稳大气的大人左派,刘诩看着眼中,更加满意了。
“刘兄谬赞了,青子草芥之质当不起如此高的赞誉,他冲龄之年正是奋发图强的时候,不能被诗词小道所误,宋时王公有言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人,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已耶!伤仲永之事我辈岂能忽略!”
周嗣钊口中谦辞一堆,可眼神儿中却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和狂热。
“周兄爱徒之切令人敬佩!此次让二位来一是结清陈青的稿酬,一个月来陈青一共在晨报副刊发表了二十首新诗,先前远和近、一代人两首是按六元的稿酬,如今令徒名声大燥,我与社长商榷,将稿酬提高到十元一首,共计一百九十六元。再有,中华书局有意将陈青的二十首小诗结集出版,稿酬方面中华书局给出两套方案,一是一次性付清五百元稿酬,一是拿百分之十五的版费!不知周兄是如何考量的!”
周嗣钊略一沉思,转过头向陈青问:“你觉得当如何?”
“刘先生,您跟中华书局讲,我要版费!”
陈青甜甜的道。心里却腹诽不以,五百元买断,真当哥们儿是小孩?如果换成一般人,还真就选择五百元买断了,这会北平一套一进的四合院也就四百多元,所以说五百元对普通人来说就是一笔大财,可陈青知道如果拿百分之十五的版费自己得到的更多。
陈青说完,周嗣钊和刘诩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此子不凡,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即化龙啊!恭喜周兄收此佳徒!”
“刘兄过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