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些事是后知后觉。
使用枪支只是表层,犹如何旷同样从身后掏出了一把手枪。
而真正深层、使人心惊的,是季将已经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从达贡到曼德勒,二十天的时间,他们四人形影不离。奈奈古灵精怪,来一聪明有趣,季将可爱可靠,这是何旷完整的印象。
但当他站在曼德勒当地的警局里时,才恰似幡然醒悟,可爱的稚童早已变成了满身鲜血的魔鬼。
季将真真实实的杀了人,虽然何旷没有目睹,但围观的人早已将画面添油加醋的重现出来。
那接下来,季将将面临什么?
何旷向前一步,站在季将面前,挡住了向他伸过来的手铐。
“我相信贵国法律中一定有正当防卫权这一条。而且我们的一位朋友就在刚才失踪了,她是一位优秀的C国医生,还请贵局彻查,不要轻易毁坏M国与C国、美国来之不易的友谊。”
何旷此时微狭着眼,犹如一名老道的国际说客,简简单单的几句M国语里却满是警告与威胁。
为首的警察将手铐甩得啪啦作响,冷哼一声:“这位C国先生,我们同样具有合法拘留你们的权力,请认清你们目前的处境。”
“当然,”何旷绅士一笑,“等警官将我们在酒店的那位朋友平安接到警局后,我们自然会配合各位的工作,现在,先请警官为我这位朋友找一名医生,他受伤了……”
“不用,”季将冰冷打断,“我不需要,你们只需要帮我找人!”
“做梦!这是警局,老子的地盘,你想得美……”
季将犹如野兽猛然转身,一把擒住那个叫嚣的警察,眼神危险眯起,指节下意识用力:“你他妈再说一遍。”
“住手!住手!”所有在场警察立刻掏出武器对准季将,场面再次紧绷,一触即发。
“……”何旷扶额,“冷静……”
季将倒是听话的一甩手,那警察后退半步,开始剧烈咳嗽。
“贵局,”季将呵了一声,“给我送个电话来吧。”
他扭着手腕,语气漫不经心,又带着深入骨髓的冰冷。
“我季将做的事从来敢当,犯了什么罪我决不会逃脱。但是现在,谁敢挡我,我就拉谁一起下地狱——我给了你们一次机会。”
“既然你们不愿意‘委身’找人,那就我自己来。”
警察局大厅一片死寂,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令所有手持武器的警察不寒而栗。
何旷沉默不语的看着面前无比陌生的人,一种没由来却极其不好的预感在心底窜起。
“我最后重复一遍,给我电话。”季将嘴角轻轻勾起,痞帅的脸上喜怒莫测难辨,反倒让周围所有警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原先“这里是老子的地盘”的底气也荡然无存。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太可怕了!
“不、不就是个电话吗?你,去给他拿!”为首的警察故作镇定道,又转向季将:“我、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总之,这是警局,你给我安分点!”
“呵,”季将嗤笑一声,随意转身,拉了个椅子便坐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到这个令人胆颤的鬼神此刻一副好暇以整的样子,端坐在椅子上等着人给他拿电话,却不知道,季将用了多大气力,才压制住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的右腿,同时,双手也被他用力攥紧。
刚才所有的从容不屑不过全是装的,没人知道他有多害怕,他不敢想,如果一一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办。
深情不是一蹴而就,但永远是唯她一人。
我知道我会有多喜欢你,所以一开始,我就想好了要和你结婚。
一切代价,在所不惜。
……
电话来之前,奈奈先到了。
何旷不禁冷笑一声,曼德勒警局的速度可真是个迷。
奈奈平安到达,却也受到了惊吓,看见季将便扑上来:“一一呢,一一在哪里?”
季将沉默着,任由奈奈紧抓自己的小臂。
“电话!”最近的一个窗口被打开,一台座机被推出。
季将垂着头,把奈奈的手轻轻拂开,走上前。
拿起听筒的那一刻,他突然回头,向众人邪性一笑:“欢迎监听。”
奈奈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季将陌生的表情。
“没事的,”何旷掌心抚在奈奈肩头,“相信我们。”
奈奈:“嗯……”
季将转身,手指飞快的按下了几个按键,大约响铃十秒后,他“啪”的一声放下听筒,十秒后他再次按下按键,这次响铃的时间是三秒,接着,他再次放下听筒。
终于第三次,他按下了按键,电话很快被接通。
何旷站在原地,一手抚在奈奈肩头,皱眉看着季将的背影。
季将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隐瞒了多少……还是说,他之前告诉自己的所有,全都不是真的?
季将握着听筒,声音反而没有任何遮掩,真如厥词一般大大方方的说出:“老安,我在曼德勒XX酒店附近最近的警局,带人来找我,要多、可靠。”
为首的警察伸直了脖子听着,听到老安这个名字后,便在脑子里反复检索,曼德勒周边到底有没有代号“老安”的大佬,检索一圈后发现没有,于是得意地笑了。
呵,就让你先蹦跶两圈,C国的话怎么说来着,垂死的蚂蚱!
季将很快说完,放下听筒后便斜靠在窗台边,静默不语。
“我说,”为首的警察挑了挑眉,甩着手中的手铐,“现在可以请您戴上这玩意了吧。”
季将却毫无反应,眼睛直直望向警局外。
天已经黑透了,大雨仍在下。一一会在哪里?身边有坏人吗?她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所有的得心应手在念到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便轻易不堪一击。
季将将脸埋在掌心,脊背弯成一道弧线,喉结滚动,从喉腔里吐出一个字:“滚。”
——
黑沉夜色里,一辆汽车飞驰在曼德勒郊区的路上。
大雨倾泻而下,汇成雨柱沿着窗边蜿蜒。
“妈了个逼的!”坐在副驾驶的男子满嘴脏话,恨不得把这辆车的车顶都踹翻。
司机也一边踩着油门一边嘴角不停抽气。
“让老子再碰见他不宰了他!”
郊区难得的路灯映进车内,照亮昏迷在车后座上的人莹白的脸。
大雨仍在下,汽车拐了个弯,终于渐渐减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