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来一的声音轻缓,好像是说一句平淡的家常话,就着这姿势,又更像是爱侣间亲昵的情话。
季将的目光落在葛来一勾着自己的手指上。那手指纤细,嫩如玉藕。
被这样的手指拉着,轻声请求着,没有什么可以拒绝。
季将将小指错开,摸了摸葛来一的头,接着直起身看向安誉。
安誉站的不远不近,看得清两人之间所有的动作,但不足以听到他们的悄悄话。偏偏安誉犹如心知肚明般,抢在季将前开了口。
“你别说话,我做不到。”
季将微张的口唇凝在半空中,这回答虽是情理之外,却意料之中。
把所有的女孩全部带走,等于一下子把毒虫的摇钱树砍个精光,在人家老巢里把人家窝给踹了,这种情况还想全身而退,天底下没有这种好事。
他们带不走全部,便若是带走一部分,又该带走谁?留下来的那一部分,又该怎么办?
季将僵在原地,感觉牢笼里的死寂从他脚底窜起,渐渐将他全身裹凝住,动弹不得。
葛来一伸出小指,再次在季将手指上勾了勾。
季将站在原地,仍直直望向安誉。
安誉叹了口气,指尖在眉心掐了掐,接着走近,肩膀微错,小声在季将耳边说了四个字:“来日方长。”
又是同样的四个字,偏偏这是此刻唯一的出路。
他还是不够无私,做不到舍弃一切去救那些女孩。因为他得先保护好他的女孩。
季将在原地僵立许久,葛来一一直安静的拉着他的手指,静静的看着他绷直的背影。
终于,季将转过身来,直接蹲下,头俯在葛来一的膝上,声音沙哑细微:“对不起……”
“没关系的。”葛来一很快回道,指尖在季将发间轻轻摩挲着,犹如小动物般的安慰,又仿佛刚刚不过只是她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而又得到一个应有的回应罢了。
“那我们出去吧,带上陈晨。”
季将点点头,眼尾有些红,他揽过葛来一的后额,在葛来一的额头落下一吻。一夜颓靡燥郁后,季将的嘴唇也变得干燥,粗粝的感觉在细嫩的皮肤上滑过,反而给人一种更真实的感觉。
葛来一安静的弯起唇角,在季将的吻落下时,同时轻轻往前靠了靠。
一吻终了,季将站直身子,葛来一的乖巧更让他感觉心中酸涩,喉腔堵噎。他快步推着葛来一出去,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快点逃离这永无止境的呜咽与哭泣。
陈晨安静跟在轮椅后,小步子走着,刚落下一些,老钱便主动走了过来护在旁边。
安誉留在最后,几个黑衣人护在他的身边。
“我希望,”安誉看向毒虫老大,嘴角笑意不变,“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毒虫老大冷哼一声,“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安先生你管住你身边的那个疯子就好!”
安誉似笑非笑,转身迈出一步,又像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般转身,再次看向毒虫老大:“不过毕竟是合作过的伙伴,我心善,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做人不要太贪,不该赚的钱就别赚了,不该惹的人也千万别惹,不然,下一次可不就是像我这样好说话的喽!”
说完,安誉一脸惬意般的转身,不急不慢的踱着步子走了出去。
毒虫老大面色阴沉,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安誉的人影了,才狠狠一声啐了出来。
“他妈的,还不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好了不起的,还心善,别恶心老子了!下回再惹老子,老子就他妈给直接剁成泥!”
“老大老大,”旁边那个原先推来轮椅的手下小声提醒:“这里是有回音的,声音会传出去老远。”
毒虫老大一巴掌盖在那倒霉手下的头上,声音陡然小了八个度,咬牙切齿道:“我他妈不知道啊!”
——
季将推着轮椅径直走出庄园。
一夜慌乱后,待到此时风雨平息,时间已接近正午。
记忆恍若还停留在昨夜在伊洛瓦底江畔赏的夜景,而此刻,却已是带着一身伤痕刚从人贩子的手中走出。
短短一夜,葛来一只觉犹如沧海桑田,将一切平淡轨迹都打乱。
原先的三辆皮卡车还停在原地。
季将小心开了门,抱着葛来一上了后座。陈晨也跟了上来,坐在葛来一的另一侧。
金润又回了他原先的那辆车。
安誉端端正正的坐在副驾驶,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车内安静异常。
葛来一微阖着眼,仿佛从一开始,就是淡然接受了一切,包括季将的出现,包括这群人的出现,对他们的身份,对他们为什么能直接带着她和陈晨从人贩子手中走出来,毫无疑问。
安誉的指尖在西装上等布料的边缘微微摩挲着。
似乎季将看上的这个女孩并不简单,既能忍受剧烈的疼痛,同时能认清大局,没有泛滥的慈悲心肠与无理取闹的智商,而且不算明显、但非常关键的是,她对季将恰似持有十分的信任,这倒是极为难得。
不过,她对真正的季将,到底又真正知道多少呢?
“我们……是回酒店吗?”待马路边的房屋越来越多,葛来一终于开口道。
季将看向安誉。
安誉推了推眼镜,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向后座,微笑着点点头:“是的。”
葛来一也轻轻回以一笑,没再说话。
陈晨依偎在葛来一的身旁,上车后,安誉贴心的给她拿来了一条长毛巾,陈晨草草擦过后,便将长毛巾裹在身上。
葛来一右侧身子靠在季将怀里,后背被季将小心护着。左手上臂虽然受了伤,但小臂与手指轻微的移动还是而已的,于是她又指尖动了动,将陈晨的手握在掌心,无声安慰着。
皮卡平稳的行驶在道路上,路边房屋渐盛,鳞次栉比,与原先的酒店周围一样繁华热闹,但合在一起,反而是一副陌生的街道模样。
“哧~”皮卡平稳停在了一座酒店前,接着,安誉率先推开车门。
季将小心翼翼的搀着葛来一下车,刚想将她打横抱起时,突然被她用手臂拦在身前,微微挡住。
葛来一仰面看向面前这座明显高大华丽于之前那栋酒店的酒店,略顿几秒后,轻声开口道:“为什么不回我们自己的酒店?”
“季将,现在,你可以向我解释一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