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外,陈晨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眼神规规矩矩的留在自己交叠在膝盖上的指尖。
安誉仍拿着手机在敲敲打打,待发出最后一条信息后,他将手机随意搁置在茶几上,接着端起水杯,含着和煦的笑意,看向陈晨。
“陈小姐是C国人?”
陈晨略显拘谨的点了点头,双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不太好意思的看着眼前清隽绅士的男人。
安誉安抚的笑了笑:“陈小姐不用紧张,我叫安誉。”
陈晨小声“嗯”了一下,嘴角轻轻咧开,露出一个含蓄、含着羞意的笑来。
安誉,陈晨在心底将这两个字默念了两遍,快速转动的大脑迅速将其与某一份绝密资料对接。
金润也笑嘻嘻的凑了过来,一脸憨态可掬:“我叫金润,金子的金,滋润的润!”
陈晨抿嘴笑了笑,看着金润点了点头,原先在安誉面前的羞怯模样散了不少。
“陈小姐是怎么到了M国的?”安誉客气问道。
“……你们叫我陈晨就好。我是被骗到了M国的,然后没有钱,又回不去,才一直留在了这里……”陈晨语气略显可怜的低下了头。
“没事没事,到了这就安全了,你要是想回国,我们也可以送你回去的!”金润抢先说道。
“好好一姑娘,哭了可就不好看了!来,笑一个?”
原本声音里带着点哭腔的陈晨听见这话,便“扑哧”一声,破涕为笑,感激地朝安誉和金润点了点头。
点完,客厅里又安静了下来,一向话痨的金润竟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又怕安誉嫌自己烦,便也彻底噤了声,懒洋洋的躺倒在沙发上。
但腿脚还未完全施展开,就被安誉目不斜视的踹了一脚。
“有女孩子在,请你收敛一点。”
“……哦~”金润乖乖坐起,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手在膝头轻敲着,百无聊赖的打发着时间。
相比金润的懒散,安誉就规矩多了。
安誉一身名贵西装,忙了半宿也不见褶皱,眉眼间一片平和,举止优雅的端起着水杯,如同品茶般轻抿着。
陈晨偷偷看了安誉一眼,正巧与安誉的目光对上,安誉绅士一笑,陈晨便红了脸,飞快的低下头去。
“啧啧。”在旁边一览无遗的金润在心底暗暗嗟了安誉一顿。
安誉继续品着茶,目光不动声色,仍落在了陈晨身上。
被骗来的,没有钱回去。现在的陈晨已经洗过了澡,一身清爽,长发在身后扎起,干净的脸庞露出,除了肤色偏黑外,五官倒也清秀,可圈可点。
看着这张半低着的脸,安誉大致也能猜出陈晨为什么会被人贩子捉住了。
他也无意于再深究更多,探求更多事实,既然是C国人,如果她想回国,那就送她回国吧,不过举手之劳。
她不是麻烦的,恐怕其他才麻烦。
——
卧室内。
装饰奢华的房间,将每一份空间内的声音都隔绝开,独成一番天地。
客厅外的小天地一片宁静祥和,而卧室内同样安静,安静的犹如一潭死水,将里面的人都溺毙。
葛来一肩膀颤抖着,身形止不住的瑟缩。
她听够了对不起,她从来需要的就不是对不起。
葛来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她不会因为什么而去跟别人计较,更不会用咄咄逼人的语气去和别人说话。
有则有,无则无,她以为除了学识与医术,她已经不需要再去执着于什么。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她渴望得到而求之不得的东西了。
直到这一刻。
季将恍若指尖流沙,仿佛轻风微过,便会在指缝间无声逃走,愈来愈远,最后散入大海,在蔚蓝海水间彻底失掉踪影,面目全非。
她留不住季将,所有的自信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葛来一明白了自己的盲目与自负。她曾信誓旦旦的以为,季将会是那个愿意为了对方放弃一切,完全走入自己的人生的人,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是季将的一声又一声温柔缱绻的“一一”给了她这种错觉吗?自以为深爱的错觉。
她是活该。自负的活该。
“季将,说清楚吧。”冰冷的声音在一潭死水里响起,深海的低气压使人呼吸难畅。
“一一……”
“我葛来一,不缺被人喜欢,不缺可以与我结婚的对象。我也从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我有我自己的思想,我也有我自己的意愿,我做出的选择,只会由我自己一个人决定。”
侵入骨髓的凉意在葛来一心底翻涌,她很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我可以回国,我也可以随时找一个结婚对象结婚。”
“……不,一一,你不会的……”
“我不会什么?”葛来一生硬的打断了季将的话,原本灵气的眼眸泛着冰冷水光,直直看着季将。
“你不会愿意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的……”
“我不结婚,不代表我就是在等你。”
“……”
又是一阵压抑的死寂。
“别再跟我说对不起了,季将,我真的会累。”
“我要的很简单,只是一个解释,一个原因,一个理由,哪怕你编一个出来,我都会安慰自己,傻傻的全部接受。我只是不想,你给我的永远只是一个结果。我不是金丝雀,我也不是小白兔,我不需要圈养,也不需要怜悯,我有我自己的思想,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
终是咄咄逼人者率先妥了协,终是不善言辞者早早缴了械。
葛来一不知道,如果她不率先软下,这场僵持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她也累了,谁是谁的臣服者,谁又是谁的裙下之臣。
爱意满腔,夜风不散,偏偏,总有挡路之石,将这前路砸的千疮百孔,让人犹疑不前。
如果风雨将至,你会选择将我推开,还是与我一同面对。
曾经在书上,葛来一会为他人独自抗下一切苦难的深情所感动,但临至己身,才明白,那其实是有多么自私。
我无惧风雨,我只怕你在大厦将倾前,弃我一人,独自赴死。
有时,生比死,更加令人痛苦。
独生,更加使人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