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既是救赎也是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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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博迪,你不会不行吧?”士兵的同伴阴阳怪气的问道,“怪不得你来这之前,都没个女生给你送行。”
“*乌萨斯粗口*科里,你这个*乌萨斯礼貌形容词*,好意思说我!?”博迪骂了一句,旋即扣下了扳机,弩箭瞬间离弦而去。
只见刚刚攀着门口墙柱爬起,还没站稳的黎博利青年,背后爆起一团血花,然后直直的倒了下去。
“呃啊啊啊——你们这群恶魔!”之前一声不吭的青年,嘴中传出了渗人的哀嚎。
他颤颤巍巍的再度抬起左手,朝着门外爬去。
“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啊!”爬到了门口后,青年翻过身来,痛苦的咒骂着。
被鲜血染红的蓬松头发纠缠在一起,嘴角和鼻孔溢血的瘦削面容狰狞无比,此时的青年,就仿佛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噗嗤!”
再一箭贯穿了左边的胸膛后,他被弩箭的力道,硬生生的带着在空中滚了半圈。这一次,青年彻底失去了气息,就那样毫无动静的趴在门口。
鲜红与暗红的血液,交汇在一起,淌满了地面,很快便化作了猩红的冰晶。
似乎挣扎着喊出最后一句话语,便是他的全部气力了。
而即便是隔着九十多米远,夏叶仍然能够清楚地看到,直至痛苦的死去,青年也没有放弃走出大门的希望,他的手,还是僵硬的伸向了门外的世界。
就像是在对其余被囚禁的矿工们,无声的呐喊着——
只要迈出第一步,然后继续前行就好了。
只要不止住脚步,道路终会在前方出现。
只要有人能够踩着我的血液,跨过我的尸体,冲出这个囚牢。
那么终有一天,帝国会如我所诅咒的那样,为他们的暴行付出代价!
即使死亡,能够带走逝者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但它无法带走生者的记忆,无法带走逝者为生者留下的勇气和希望。
“废话太多了。”少尉说。“不过还有算点意思。”
这漠然的态度,让夏叶有些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在说死去的黎博利青年,还是正整理备用弩箭的博迪。
广场上再度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没人敢再做什么显眼的举动,生怕自己是下一个黎博利青年。
青年的所作、所为,真的有效果吗?
有,肯定会有的……
夏叶咬紧下唇,借着疼痛攥起了拳头,死死地盯着,那群好像完全不相干似的士兵,他们居然还无所谓的在那里讲着笑话,嘻嘻哈哈。
生命从来不是让你们找乐子的存在,开什么玩笑啊,混蛋!
但是……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真的不行,完全不行……
现在的夏叶,一方面恨不得冲上去,让那帮士兵们也尝试下,被死亡的绝望慢慢笼罩的感觉。
但同时,另一方面,他也在畏惧着死亡——
我现在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依靠着弱小的属性和不熟练的技能,我能做到什么事情?
唯一能够努力的,便是去忍耐,去等待时机的到来……
“他和我没什么关系……”这样安慰着自己,或许内心能好受一些吧。
夏叶暗暗的嗤笑了一声,自己这是什么垃圾想法啊!
这段时间以来,尽管没和别的矿工有什么过多交流,但从叶莲娜的身上,夏叶看到了极为矛盾的一幕——希望之花与绝望之花,同时绽放在这片充满罪恶的土地上。
无论是叶莲娜,还是刚刚不甘的死去的青年,他们都有着共同的梦想,那就是走出去,作为从出生下来,就被囚禁在矿场中,过着奴隶一样的生活的人,走出去。
去看看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而不是日夜银装素裹的天地。
去温暖的海滩上,感受沙子的滚烫,而不是四季的凛冽。
然而,正因为难以实现,所以它被称之为梦想,不是理想。
“下一个,谁来?”观察着下方的人群,少尉摩挲了一阵子下巴上的胡须后,回头问道。
“长官,必须是用弩箭吗?”队列中的一人对此有些好奇,便趁此提了出来。
“你是新来的?”
提问的人走出队列,随即立正行了军礼:“是!下士罗莱纳向您报道!”
“这是规则,”少尉嘴角翘了翘,“今年正好是弩箭而已。”
也就是说……以前还有用过别的东西?!
夏叶不敢继续往下想去,他害怕自己想到曾经的那些矿工们,是如何惨死在这帮士兵的手下。
“咳,这样的话,机会还是让给前辈们吧……”下士罗莱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退了回去。
“呸!你这臭小子装什么装,你不就是个近卫,不会用弩箭怕丢人吗!”站在他旁边的一位士兵啐了一口,调侃的说道。
“行了,既然你们现在还没决定好人选的话,第二个就我来吧。”少尉扯了扯军帽的帽檐,将它拉的更往下了一些。
“那么下一个‘幸运儿’……”他的视线在“老人组”的人群中盘旋了一阵后,确定了人选,“那个老家伙!”
“不知道你耳朵还好不好使!”少尉故意大声的喊道,“不过最好不要让我们的士兵去请你哦!”
“不必了。”沙哑的声音从人群的左侧传了出来。
这个声音……
随后,声音的主人也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出了队列。
是奶奶……
夏叶不禁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嗓子仿佛火烧火燎般的燥痛——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奶奶……
叶莲娜该怎么……
不!我该怎么办……
一屁股摔在地上,夏叶无力的坐在冰面上,从人缝间呆呆的望着老人费力跨上台阶,将手伸进木箱。
还有余地……刚刚那个青年抽到了黑卡,奶奶再接着抽到的可能性,应该会低不少……
夏叶的脑海中盘旋着这一丝侥幸,疯狂的找着能够安慰自己的理由。
“又是黑卡?!”
“连着两块!?”
怎么……可能……
夏叶看着落在台子上,属于青年的那一块黑卡,还有被奶奶拿在手中的第二块黑卡,思绪彻底的被涌上来的恐惧给淹没。
等等,得先去找到叶莲娜!
凭借着仅有11岁的瘦小身材,夏叶如同猫咪般,灵活的在人群双腿间穿梭,几秒之后,“老人组”的人群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全是浑身脏兮兮还散发着恶臭的矿工。
比起新来没多久,还有心思去管理卫生和清洁的人,在这里生活了许久的人们,早就不在乎这些事情了。
叶莲娜的话……应该是和奶奶在一起的!
做出判断的第一时间,夏叶便再度双手双脚齐齐发力,挤进了人群之中,惹起了一阵骚乱。
然而,因为根本看不到夏叶的身影,远处监视的士兵,也只当是因为连着抽出两块黑卡,发生了一阵小小的哄乱而已。
“唔——!”
“你不能去……”夏叶拼命地压低嗓音,同时一手把叶莲娜的嘴捂住,一手将她死死地抱在怀中。“你不能去!”
“唔唔!”
如果不是夏叶之前升级带来的力量属性的提升,大概这会叶莲娜已经挣脱了他的禁锢,从人群中冲出去了。
“没有用的……你过去根本没有用啊!”夏叶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从背后凑近叶莲娜的耳边,“奶奶她肯定也不想你白白去死的!”
“……”
“冷静下来了吗?”夏叶根本不敢放松,生怕下一秒小兔子就直接挣脱。“想明白了,就点一点头。”
“嗯……”
感觉到怀抱中的女孩不再挣扎后,夏叶松了口气,将双手从叶莲娜的身上挪开。
她一直都有着远超这个年龄的理智……现在……她应该能忍耐得住……吧?
“五岁的时候,爸爸和妈妈抽到了黑卡……”叶莲娜的语气,平静的让人害怕。
“啊?”
“那时候,我被他们抱在怀中,”仿佛在叙述旁人的故事一般,她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为了不让还年幼的我受伤,他们两人直到被射中七八箭,都还死死地抱在一起。”
“直到死后,还抱在一起。”
“叶莲娜……我……”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夏叶……我不知道。”叶莲娜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哭腔,“但是,至少现在——”
话音未落,叶莲娜猛地蹦了起来,“唰”的一下就往前面的人群挤去。
“夏叶,你一定不懂吧?谢谢……还有,对不起。”
卡特斯族和兔子,除了耳朵尾巴以外,最相似的方面,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叶莲娜!”夏叶的反应并不慢,实际上,他也一直在观察着叶莲娜的每一个动作,以防后者突然反悔。
只是——
刚刚伸出去抓叶莲娜的手,一瞬间就被冻伤了。
看向颤抖着没有一丝血色的右手,夏叶嘴中一阵苦涩。
“叶莲娜?”原本好似早已料到这种结局,面色平静的奶奶,见到孙女从人群中扑出来,顿时就失态了。
“叶莲娜!”广场上第二道震惊的喊声,是从少尉身后传来的。
从最开始到现在,一直前倨后恭,端着水杯站在少尉后面的阿列克谢,不敢置信的望向朝老人跑去的叶莲娜。
“你在这里做什么啊!”他手中的玻璃杯直接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一堆破片。
此时刚刚装填好弩箭的少尉,视线正饶有兴趣的,在阿列克谢和叶莲娜之间徘徊着。
“大人,她,她只是……”阿列克谢连忙跪在地上,也顾不得那些玻璃碎片刺破皮肤,扎进肉里。“那个该死的卡特斯,脑子一直不太好使,我、我这就去把她撵一边去……”
“嘿,我的阿列克谢,”少尉的左手,轻飘飘的按在了乌萨斯少年的头顶,直接让想要起身的阿列克谢动弹不得。“你不会觉得,我的脑子也一直不太好使吧?”
一边说着,少尉一边用右手举起合金弩,瞄向了台下的老人,还有正抱着老人的叶莲娜。
“哪里比较好呢?”他将弩枪的箭头,在叶莲娜和老人之间来回的移动着,似乎很享受这种思考选择的感觉。
不过,还没等到做出决定,台下突然的一幕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少尉“哦?”的讶异了一下,旋即将弩枪的瞄准,偏向了人群和叶莲娜之间的空地,然后,扣下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