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想了想:“我会重重地补偿他的家人,让他们这一生都衣食无忧。”
婉春总算点了点头。
感觉婉春的心情平复了些,八爷才说道:“婉儿,你是不是又忘了,你现在是在大清,打死一个奴才根本不算什么事。”
婉春微微一愣,终于反应过来,是啊,想当初,她的原主不就是被嫡福晋一棍子给打死了吗,现在,她为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难过,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矫情。
看着八爷,婉春说了句:“八爷,谢谢你。”
谢谢你那么理解我,谢谢你站在我的角度站在一个现代人的立场上看待问题。
知道婉春心情不好,八爷就拉着她说活:“再给我讲讲你们那个时代的事吧,或者,给我讲讲你的亲人的事。”
婉春抿了抿嘴巴,终于开口了:“我的父亲,就是一个矿工,在我十三岁那一年,他所在的煤窑塌方了,他就被埋在下面活活闷死了。”
原来是这样!
八爷心一疼,手一收,把婉春揽得更紧了。
沉默片刻,婉春又开口了:“我生平最痛恨那些黑心的煤矿老板,觉得他们真是黑了心,为了挣钱,连人命都不顾,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那个黑心的煤矿老板。”
自己成了自己曾经最痛恨的人,难怪她这么自责这么难过,思索片刻,八爷说道:“我会让管事他们加强防事,不让意外再次发生。”
“嗯。”婉春点点头,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了八爷的怀里。
***
八爷怎么也没想到,他心里认为‘还好’的‘小事’居然被人参了一本,拿到了金銮殿上来说。
“近日,京城流行用起了无烟煤,一些见利忘义的小人就私开煤窑,只顾着加大产量,全然不顾那些矿工的性命,所以,才会事故频频发生,往小了说,这是意外事故,往大了说,这是谋财害命啊。”
张廷玉在那里振振有词地说着。
八爷心里一惊,有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无烟煤’这个词皇上觉得耳熟,却不记得是什么了。
“无烟煤是什么东西?”
张廷玉立即回答:“据说是比银丝碳还要好的一种煤炭,如今,内务府也在大批采购。”
八爷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张廷玉越说越上劲:“因为内务府的大量采购,这无烟煤在京城富贵人家更为风行。听说这无烟煤京城就一家铺子在卖,想来这次煤窑的事故与这家铺子的主人大有关系。”
八爷不需要预感了,他很确定,张廷玉就是在针对他。
能与内务府扯上关系,这铺子的主人肯定大有来头,皇上张口就问:“这铺子的主人是谁?”
旁边的梁九功刚想悄悄提醒皇上一句是婉春,八爷站了出来:“这铺子是儿臣的。”
私开煤窑,事故伤人,再添上一个勾结内务府,张廷玉要把这一连串的罪名扣给婉春啊。
只怕婉春是替罪羊,他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既然如此,何必再把婉春扯进来,什么事,他一人担着。
猛然间,八爷想起火房的管事.这个管事平时很少说话,只知道闷头干活,而且后宫对内务府的各种抱怨一向多了去了,内务府的人一向是能推就推能不管就不管,怎么这一次就那么积极了.
当初听管事提这件事时,八爷只顾着高兴,没有深想,此刻,仔细琢磨起来,才发觉这其中的蹊跷.只怕,从火房的管事提议购买无烟煤时,四爷就开始给他下套了,甚至,煤窑的坍塌是天灾还是人祸,都不好说。
皇上看着八爷,一脸厉色道:“八阿哥,你说这铺子是你的,你可还记得你身兼内务府的总管事。”
八爷一脸正气:“儿臣记得。可这无烟煤确实是好东西,因为各宫的主子都向火房的管事抱怨银丝碳没有无烟煤好使,儿臣才没有避嫌,让内务府采购了一些自己铺子的东西。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儿臣卖出的第一批煤就是皇上您派梁公公去买的,当时您也是亲口夸赞过的。”
此刻,八爷不由庆幸,幸亏当时婉春是找皇上做的宣传。
皇上扭头看了看梁九功,梁九功立即点头:“是有这么回事,皇上您忘了吗,当初婉春姑娘给了我一小煤,您用着喜欢,就让奴才去多买一些。”
提到婉春,皇上终于想起这事了。
“就算是为了避嫌,这件事,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朕商量一下。”
八爷一时哑然,这么小的事,难道他还要向皇上报备。
张廷玉此刻不温不火地来了一句:“内务府的事,八阿哥一向自有主意,当初不就是为了做口罩把整个绣房的人都抽走了吗。”
张廷玉的这句话成功地引起了皇上对八爷地不满:“八阿哥,朕可以不追究你拿内务府的钱擅自采购自己铺子东西这件事,那私开煤窑呢?”
八阿哥立即争辩:“儿臣没有私开煤窑,那些煤窑当时都是向当地官府报备过的。”
其实,在那个时候,官窑私窑还不是分得那么清,如果你的煤窑不怎么赚钱,官府才懒得管你,一旦你的生意做大了,官府就找上门来了,要你报备,名义上是监管,其实就是要你交税银.
八爷派去的管事是个精明的人,早在无烟煤开始赚钱时,他就找当地官府报备了,这件事,他亲自写信告诉过八爷。
张廷玉又开口了:“八阿哥确定吗,我亲自派人查探了,那些煤窑在当地官府没有备案。”
八爷心里一惊,难不成,大同的官员都已经被四爷收买了。
这个老四,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见八爷没开口,张廷玉又火上浇油:“若是官窑,怎会出现塌方事故,怎会活活埋死五个人。”
八爷一听,怒了:“张大人不要虚张声势,是埋了五个人,但我们抢救回来了四个人,只死了一个人。”
这个时刻,八爷特别庆幸江学成的那一翻作为了。
见双方各执一词,皇上一吼:“别再争了,这件事,朕自会调查清楚,李光地。”
李光地站了出来:“臣在。”
“这件事就由你去调查。”
“臣领旨。”
皇上也被吵得烦了,摆了摆手:“无事就退朝吧。”
走出大殿时,八爷特意看了四爷一眼。
张廷玉是四爷的人,若不是婉春早就告诉八爷这条内幕,八爷今天估计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谁算计了。
四爷似乎察觉到了八爷的目光,转头,目光就迎了上来,尽显挑衅。
似乎单是目光的挑衅不足以表达四爷的不满,四爷朝八爷走了过来。
八爷先开口了:“老四,你身为皇子,尽耍些阴谋诡计,你不觉得愧对你皇子的身份吗?”
四爷心里一惊,这个老八消息还挺灵通,这么快就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他在操纵了.
避开这个问题,四爷反问:“老八,你堂堂一八尺男儿,靠着一个女人帮你建功立业,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第一次,四爷毫不遮掩地撕破了脸皮。
八爷面无异色:“我的女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为我建功立业,我甘之如饴,有何羞愧?”
四爷一怒:“你,配得上她吗?”
八爷反而笑了:“我的婉儿觉得我配得上,我自然配得上。”
“你的婉儿?哼,最后未必是你的,也许会是我的。”
“至少之前是我的,现在是我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你...“四爷被噎的咬牙切齿.
老四一向城府极深,喜怒不言于表,能让他如此恼怒,八爷舒爽极了.
一甩辫子,八爷一转身,不再和四爷做口舌之争。
***
李光地还没离开大殿就被梁九功喊住了:“李大人,皇上请你去趟乾清宫。”
李光地心头一紧,知道这不单是查案一事了。
殿内,皇上正对着炭盆烤火,炭盆里装的正是无烟煤。
此时,已开春许久了,天,不再那么冷,许多人家已经不再烧炭取暖,那炭盆看上去也是新点的。
看着那无烟煤,李光地心思转了几个圈。
“臣李光地叩见皇上。”
“光地啊,快起快起。”皇上一如既往地和颜悦色,李光地是他非常信任的老臣了。
略做样子的烤烤火,皇上没等到李光地先开口,只好问:“光地啊,这无烟煤,你怎么看?”
李光地在那里装糊涂:“八阿哥做事一向谨慎,臣以为,他不至于糊涂到去私开煤窑。”
皇上摇了摇头:“朕不是问你煤窑的事,朕是问你觉得这无烟煤你觉得怎样?”
李光地知道自己不能再装傻了:“这无烟煤的确是极好的东西,不瞒皇上说,微臣府上也是用它取暖。而且,微臣听说,用着煤去烧制陶瓷,那成品比其他的要好得多。”
皇上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
那时听婉春那个丫头那么一说,自己就用了一下,的确不错,不过,他没想到能有这么好,好到可以替代各种炭火的地步。
这么好的一样东西。。。
皇上动作停住了,许久,来了一句:“八阿哥那个煤窑该怎么处置,你心里清楚了吗?”
李光地斟酌一番,犹犹豫豫地问:“皇上是想把它们收归国库吗?”
国库?
皇上凝了凝眉,看似很随意地说了句:“还是收归内务府吧。”
李光地心里一惊:皇上这是直接要抢八阿哥的东西啊,八阿哥怎么办,他还任着内务府总管一职呢,这也太尴尬了吧。
李光地在心里琢磨着,皇上又开口了:“八阿哥管理内务府也有不少时间了吧,内务府如此繁忙,就让他先歇一歇吧。”
李光地猛地一抬头,顿了一下,最后说:“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