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凉风肆起，周遭的冷气蔓延至头顶的白炽灯，让本就安静的房间更显诡异。

只听哗啦一声，赵昕强拉出了江陶的尸体，江新见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好在有白布遮盖着，他没有看见他父亲死去的样子，只是他的脸色已惨白的不像样子。

赵昕强看了一眼江新见的眼色，没有掀开江陶头顶的白布让他认尸，搓了搓手说道：“新哥，叔叔的直接死因确实是利刃刺破心脏导致的失血性休克，并且……并且在刀柄上也检验出了你继母的指纹。”

“……”

江新见没有说话，他紧盯着眼前的这一抹白布，一瞬间仿佛走失了魂魄，他的心真的乱遭了。

“新哥，新哥？”

赵昕强晃了晃手，这才让江新见回过神来。

“嗯……我知道了。”

“新哥，你没事吧？”

赵昕强走进江新见，他从未见过眼前江新见的这副模样，这停尸房冷气十足，可他的额头却布满了冷汗。

“哎。”赵昕强也自知此刻自己说什么话都不顶用，他只能拍了拍江新见的肩膀道了声：“兄弟，节哀。”

“嗯……”

江新见握紧了拳头，却不忍打了一个寒战，他看着眼前白布遮挡住的男人，心中竟油生出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恐惧感。

他从未想过他的父亲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突然，一股莫名的恶心涌上心头，江新见迅速跑出了停尸房。

卫生间内，赵昕强摩挲着江新见的后背，一只手又赶紧给他递上纸巾，讲真他还是第一次见家人尸体吐成这样子的人，再说了，他都还没有把布掀开。

哎，这新哥可真有够伤心的……

江新见一番呕吐完，赵昕强便把他扶至一旁的长椅上。

“新哥，江叔都那么多年了，虽然这死的方式有点……但……但……害！”赵昕强一时语塞，因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安慰方式有些奇怪，但是他的意思便是如此，看着江新见面如死灰的样子，赵昕强又叹了一口气。

赵昕强对江陶的死没有什么共情，毕竟他也知道过去江陶虐待苏母还有楚楚的事，他叹气也是对苏母的方式感到可惜。

“新哥，你也别太伤心了。”赵昕强给江新见递上一瓶水道。

看着面前的水，江新见迟疑了会，却不忍有些想笑，他竟然被误会是伤心了。

“好兄弟，想哭就哭出来。”赵昕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兄弟的怀抱可以借你靠靠。”

“去你丫的！”江新见抽过水壶，神色终于缓和了许多。

赵昕强见他脸色转好，也笑了笑。

两人肩并肩坐着，仿佛回到了从前一起训练的时光，赵昕强抬头望了望天，他试探性的问道：“新哥，你打算怎么办？”

“……”

“还有你继母……？”

江新见饮过一口水，他带着似笑非笑的语气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爸该死？”

赵昕强没想到江新见这么直白，不免神色有些慌乱。

江新见撇了一眼他，却是自嘲一笑，：“确实该死。”

“只是……”

江新见语气突然哽咽。

“只是什么？”

“就不能再等等？”他明明都决定亲自送他的亲生父亲去国外安乐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就不能再等等？

“什么意思？”赵昕强对他这个回答有些疑惑。

“算了。”江新见自嘲的笑了笑。

见江新见不再多说，赵昕强也不多问了，他突然道：“新哥，我首先申明我肯定是站你这边的，但是作为一名法医，我不得不说，这么多年来，你继母把江叔照顾的挺好的。”

江新见眼眸动了动，赵昕强继续道：“除了被捅伤的地方，江叔的身体被照料的很好，全身上下几乎没有溃烂过的地方，这对于一个无法活动的植物人来说是很罕见的，几乎每天都要进行多次擦身，这并不像是一个别有用心的坏女人能坚持做的事。虽然我说的这些并不能掩盖你继母亲手杀害江叔的事实，但是，至少我希望新哥你能明白。这话听起来很像在为你继母辩解，但是我发誓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明白又能有什么用呢？”江新见低头苦笑，：“阿强，我爸虽然禽兽，但终归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啊！你知道吗？只要我一闭上眼，我总是会想起儿时和他相处的画面，他之于我，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所以，我真的，真的……”

江新见垂低着头，声线也越来越哽咽。

赵昕强知道，江陶算是江新见在游泳生涯的引路人，少年时期江新见所获得的奖项，也离不开江陶的教育。且不论他的人品，他对唯一的儿子江新见，还有当初一起游泳的队员们都还挺不错的。

“我明白的……兄弟。”缓缓，赵昕强抚上了江新见的肩膀轻声道：“其实江叔的各个器官已经衰竭的差不多了，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在我的印象里，江叔一直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也许，这对他也是一种解脱吧。”

“也许吧！”过了许久，江新见终于开了口，他转头看向赵昕强，夕阳已落，顷刻间，他眼底是看不到尽头的昏暗，他突然笑了：“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吧！”

“新……”赵昕强对他这突如其来的话，一时有些恍惚，可江新见却突然站了起来，：“新哥？”

“别再说这七七八八的屁事了，说的人心烦。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耽误你下班了，我走了。”

“那我送你。”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姑娘送什么送？”

“害。”

离别前，江新见回想起在楼梯间听到的林涞的对话，还是忍不住问道：“阿强，我爸的死真的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没有。”赵昕强仍是无比坚定的摇了摇头。

“嗯，那我知道了。对了，阿强，我爸的尸体，我想火化，这方面我不太……”

“我熟，我熟！”赵昕强插嘴道：“这事你可求对人了，殡仪馆的人我真是熟的不得了！”

“呵！”

江新见终于笑了，他下意识的避开停尸房的方向和赵昕强谢道：“那就拜托你了。”

~

江新见走后，赵昕强紧绷的神经终于敢卸下来了，他匆忙的回到了办公室打开了电脑里刚不久才分析出的皮肤组织DNA对比报告。

100%一致。

赵昕强瘫软的靠在了椅背上，他出于好奇检验了一下江陶左手中指指甲缝里出现的微小碎屑，却没想到检验出的竟是苏白楚的皮肤组织！也就是说江陶很有可能苏醒过！甚至在死前与苏白楚发生过争执！

不会吧？不是的！

这并不能解释什么！

赵昕强缓缓闭上双眼，纠结，怀疑瞬间布满了他的思绪。

匕首上全都是苏琼的指纹。

争执并不能代表什么！

楚楚已经足够可怜了。

新哥也足够可怜了。

只要他不说，没有人会知道这份报告的存在。

沉思了许久，赵昕强终于睁开了双眼，挪动了手中的鼠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