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的魏军大帐之中，宇文烨将一块仍有血丝的大肉片一口吞下，“谢军师，我们的计划就要成功了！”说着端起一大碗酒一口饮进。

谢军师抚袖笑道：“宇文将军尽管放心，荀澍心太软，如果她亲自进城了，他们一定会落入圈套的。或者如果折冲营来了，就会直接自投罗网。”

宇文烨：“我以前觉得我们北魏在你们南朝眼中就是夷族，在你们眼中夷族都是些茹毛饮血的大魔头，可是我如今觉得如军师这般体面的人却有着一颗蛇蝎心肠。真没想到，你出自名门谢家。”

谢军师儒雅的脸变得狰狞，“这都是他们逼我的。我也要让谢家和荀家尝尝做错事是什么感觉。”

……

粮草被敌军重兵把守在襄阳城东南的府衙之中，荀澍一行四人扮作普通百姓前往粮仓。徐彻往府衙对面的小茶铺一坐，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他负责接应。

荀澍、墨青和千山音初在角落处翻进府衙，分别打晕了几个看守的士兵，换上了士兵的甲胄，混入了看守士兵之中。

荀澍没想到表面上固若金汤的粮仓也不过如此，根据千山音初的地图，众人很快就找到粮仓所在。千山音初把风，墨青和荀澍往粮仓上泼酒，墨青喃喃道：“真是可惜了这些酒了。”

“快点火吧！”荀澍笑着小声道：“以后请你喝金陵的贡酒！”

墨青一边点火，一边有些崇拜地问道：“荀家的地位这么高吗？贡酒只有皇帝和那些元老级的人物才能尝得到。”

千山音初：“她的意思是去偷。”

荀澍一挑眉，“看来千山姑娘没少干这种偷东西的事儿啊！”如果千山音初不是千山派的弟子，荀澍和千山音初或许可以成为朋友。不过人世间的事儿就是这样，同道之人也未必同路。

千山音初：“我可是草莽，小偷小摸也正常。”

千山音初见火已经烧起来了，便严肃道：“我们快走吧！这火就算不能烧毁粮食，也足以给折冲营示警。”

“等等！”荀澍盯着正在燃烧的粮仓看，右耳前倾，仔细听着粮仓中的声音。

千山音初：“怎么了？”

墨青也看向荀澍，荀澍的手有些发抖：“你们听没听到粮仓里有什么声音？”

千山音初凑近了听了一下，除了火焰的声音，好像还有什么声音，像是女子的啼哭声。她穿过门缝，朝仓库中看去，她神情突变，但转向荀澍时面色又变得平常，“没声音，快走！”

墨青摇头:“哪里有声音啊？这么大的火，魏贼要来了，我们快走！”，远处传来士兵的叫喊声。

荀澍依旧执着地听着粮仓内的动静，她上前一脚踢开锁住的大门。除了门口堆放的一些粮草之外，仓库内部几乎是空的。

而现在，荀澍已经无暇顾及粮食的问题，一位身着锦衣的女子跪在地上，被粗绳绑着，她的嘴里也被塞上了布头。她异常虚弱，眼中含泪，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荀澍大喊：“主母！”荀澍飞也似得冲了进去，解开了绳子。

荀澍一把抓住谢欢，扶着她往外走。千山音初和墨青先一步从其他方向引开追兵，荀澍带着谢欢在街巷里绕来绕去，企图甩掉大量追兵。

两人走到小巷子里，谢欢体力不支，荀澍也疲惫不堪，她感觉整个右臂因为挥剑杀敌，酸得都快失去了知觉。她的甲胄上混合着几十人喷溅的血迹，先前洒上去的的血都已经干涸。

天色已暗，谢欢瘫坐在地上，她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爹爹果然是有先见之明，谢钟他确实是个不走正途的人。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我早就应该相信他和谢冰的话。”

荀澍笑道：“主母现在知道也为时未晚，我完成任务后，亲自送您回江陵。

父亲也很想您，您也知道父亲那个性格拧巴得很，他每天盯着你的梳妆台发呆，却不肯承认他想您了。”

谢欢满脸泪水，此时反而笑了起来，洁白的贝齿被鲜血染红：“怎么不叫母老虎了？”

“主母！”荀澍大声道，荀澍扒开谢欢捂着肚子的手，手上满是鲜血。“主母……”荀澍回想起刚刚被士兵包围时，谢欢挡在自己身后，也许就是那时……

“不……主母……”荀澍喃喃道：“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谢欢含着泪笑着摸着荀澍的脸：“以后没人用家法惩罚你了，要乖啊！只可惜，我这一生都没能有自己的孩子，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娘亲？”

荀澍哑声道：“娘亲！我其实……一直把您当家人看待。大哥也是一样。”

谢欢：“我在陈郡家中还留了几只象牙笏板，记得拿给你爹爹。你大哥性子稳重，以后也会是个好官……”

士兵顺着血迹又追了上来，谢欢一把推开荀澍，厉声道：“快跑！不要回头！”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荀澍背上谢欢，也不知道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从哪里又得到了力量，她拼命地奔跑着……奔跑着……

荀澍觉得回家的路真的好长好长……

谢欢有气无力地说着：“照顾好你父亲，他口味重，做菜多放盐；叫他保护好关节，免得下雨天又喊疼……”

谢欢的气息逐渐微弱，直至最后荀澍她完全感觉不到谢欢呼出的气息。荀澍脸上划过两行泪，眼里含着泪珠，继续向前走着，走着……

她背着谢欢朝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走，迎面追来了一个高个子士兵，荀澍拿剑就刺，他仅凭两指就夹住了剑。

荀澍定睛一看，“徐彻！”

徐彻焦急地查看她身上沾有血迹的地方，柔声问道：“有没有受伤？”

荀澍摇摇头，“没有。”

徐彻：“那就好。”

徐彻：“你身上的是？”

荀澍：“是我家主母。”

徐彻：“我留在这儿的暗桩在黑市发现了一条密道，我们可以直接从那里出城，出口在鹿门山脚下。墨青他们已经先走了，我们快走！”

二人逃进了密道，荀澍一直背着已经没了气息的谢欢，幽暗的火光下，徐彻觉得荀澍的眼睛已经被血染成血红，原本装得下万千繁星的眼睛现在充满了杀气。

荀澍明明没有受伤，但是她现在的感觉比自己被砍上了几剑更加难受，那间粮仓灼烧着，荀澍的心也像是被炙烤一般疼痛：“徐彻，我……我……我要杀了谢钟……”

徐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条密道是临时找的，很不安全，我们先出去，再说复仇之事。”

荀澍摇头，“不，我把谢主母的尸身安顿好，就立刻杀回去，我也许就不回来了。”

徐彻看着荀澍眼中的泪光，柔声道：“也罢，从今以后，刀山火海，黄泉碧落，我都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