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着双眼的洛桑,就这样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却忽然,仿若听到身边发出了什么声响,他猝不及防地,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晨光正透过百叶窗洒进房间里来,洛桑睡了很久,所以觉得很刺眼,一片花白。
然而,恍惚间,在光的尽处,他仿若看到了一张小床,小床上,蜷缩着一个女孩子,如天使般,精巧而白皙,她睡的很熟,刚才的声响就是她传来的。
她正在转换姿势,可能是因为刚才睡的不舒服,所以嘟着嘴巴将身体翻了个身。
洛桑的目光清明了些,女孩的五官映入眼眸,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那个小床上的女孩子,看起来,真的好像灵犀。
然而,他迟缓的大脑将分析结果传达给了他,除了灵犀,不可能有别人。
洛桑下意识想起身,无奈伤的太重,浑身无力的他完全无法动弹,慌乱之中,还碰掉了床边灵犀放着的纸巾盒。
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动了小床上的路灵犀,她惊呼一声,醒了过来,就看到输液架上的液体,正在晃晃悠悠,她赶紧一个健步下来,稳住了液体,确认中间的那段,还滴滴答答如常。
她这才放下了心来,目光,移到了床上的洛桑脸上……
洛桑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她的样子和梦中的的那个灵犀重合起来。他突然觉得喉咙被堵住了,是灵犀,真的是灵犀,真的是灵犀来了。
他们,又见面了。昏迷的这些日子他有些分不清日子,但应该也是三百六十多天未见了。
不知是浑身的疼痛还是这一年来心中的压抑,洛桑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满心都是酸涩,他却顾不得了,任凭泪肆无忌惮地涌出。
灵犀还是那么美,真好。果然,她被家人,照顾的很好。洛桑的心中,感谢上苍,更感谢灵犀,她还能这样,安然无恙地,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灵犀也流眼泪了。因为洛桑的样子,太惨了,真的好可怜。先前他昏睡着,她看到的只是他睡着的样子,而他现在睁开了眼睛,灵犀才更清楚的意识到,洛桑有多么地虚弱。
他那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原先是帅气精致,现在却只显得突兀了,因为他真的太瘦了。更可怕的是,洛桑他,没有光了。他眼睛中的星芒,全然没了,只觉得沧桑,无望……
他的脸上还有胡渣,厚厚的胡渣,不知多久没有剃过了,头发亦是长而凌乱的,整个人,就好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灵犀心疼极了,她无法想象,她离开后的日子,洛桑究竟是怎么过的,很显然。不管是怎么过的,都过的很不好。
洛桑的泪越落越快,哭得有些呜咽声,灵犀怕他牵扯到伤口,于是她赶紧抹干了自己的眼泪,然后帮洛桑小心翼翼地擦着他的眼泪,生怕他的泪会打湿旁边的纱布,感染到他的伤口。
洛桑却有些抑制不住,透过满眼的泪,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灵犀,灵犀到哪,他的目光就在哪。
此时此刻,灵犀正俯身,看着他脸上的伤口,眼泪有些流进伤口里了,她显得很担忧,紧紧蹙起了眉,唇瓣一张一合地,轻声说道:
“不行,洛桑乖,不要哭了好不好,眼泪都流到伤口里去了,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不行,我得叫人来看看。”她按下了床边的叫铃。
不一会儿,护士就赶了过来,查看着洛桑的伤口,又问他是不是很疼,洛桑却什么都不回答,只不住地流着泪。
灵犀看洛桑没答话,急着亲自上前问道:“洛桑,快回答护士的话呀,是不是很疼,需不需要什么药?”
洛桑这才点点头,说:“疼,哪里都很疼。”
灵犀心疼极了,赶紧让护士想想办法。护士让洛桑先平静了些情绪,他的伤势很重,又刚做完手术,肯定是很痛的。所以,她给他打了一针止痛的药。
灵犀又问护士要了些能擦在脸上他的那些伤口处的药,护士一一给灵犀准备了,说了些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护士走了,洛桑慢慢平静了些。刚才护士打得针,似乎有镇定作用,他逐渐地又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然而,他却用自己唯一露在外面的两根手指轻轻地勾住了灵犀的手,眼神有些失焦,迷蒙中,他央求着:“灵犀,我到现在都不确定,这是不是梦,你能不能不要走?”
灵犀看着洛桑的样子,她突然就心一横,俯下身,亲了下洛桑的脸颊,说道:“乖乖地睡觉,不许瞎想了。我会在旁边一直陪着你的。”
洛桑被灵犀的亲吻,搞的整个人都如在云端,不知所措了,满心都是甜蜜和突如其来的惊喜。他好想说些什么,却被倦意一波波席卷过来,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只有那石膏下露出的两根手指,还在牵着灵犀,一刻都不肯松开。
路灵犀挪过来了一个小凳子,就这样坐在床边,守着洛桑,她用左手牵住了洛桑裹着纱布的手,右手腾了出来,用棉棒沾了些药水,然后细细地一点一点帮洛桑的每个裸露在外的伤口擦拭着护士给的药。
不一会儿,周承山和路筱南过来了,他们看到灵犀正在床边心无旁骛地照顾着洛桑,心中很是感触。
现在这个情形,还真的是没法再说什么了,然而,想到灵犀的身体,洛桑的学校,还有他们的未来,路筱南还是担心地叹了口气。
周承山听到了她的叹气,心中知道她的担忧,赶紧搂着她,安慰道:
“别担心。孩子们自己会有自己的主意的,咱们要做的,就是支持他们,帮他们扫清障碍,对不对?”
路筱南看了看周承山,点了点头,微微笑了。
是啊,她不需要担心,因为不管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困难,有他在,她就是踏实的。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守护她和他们这个小家的。
周承山牵住了路筱南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一点点传进了她的掌心,这才一起进了病房,轻轻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