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贺州闹饥荒,战乱和匪乱不断,官道上每天都有死人。
常家村的常家义庄也正是那几年建起来的。那时候世道乱,义庄里的尸体常常多得堆不下。
可近几年贺州还算太平,一个村镇一条官道上每年能死几个人啊,义庄里也没那么多尸体。
孟东玄把义庄里外前后、犄角旮旯全转了个遍,只找到十具尸体。
“俗话说相逢是缘,各位英雄好汉,你们大人有大量,我真不是故意打扰你们上路的。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太太老君急急如令令。”
“小孟,你自言自语嘀咕什么呢,快来吃饭。”
孟东玄是常守义救下的。
可常守义也说不清楚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他明明已经看到了那个危险的图腾,在或走或留的抉择中,却还是选择闯进山洞救下孟东玄。
他叹了口气,十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让他日夜受尽折磨。
“常大叔,我马上来。”
“各位好汉,小弟跟你们借点东西,作为补偿,我一定给你们烧多多的纸钱,大大的金元宝,冒昧勿怪,冒昧勿怪。”
孟东玄念念叨叨地采集完尸体上残存的煞气,赶着去常守义那吃晚饭。
晚饭很丰盛,常守义专门从集市上挑了只大母鸡回来炖汤,想给孟东玄补补营养。
常家义庄这几年生意不好,鸡汤算是奢侈品,孟东玄很感激。
他从怀中掏出个蓝色布包递给常守义:“这是胖虎他娘给的桂花糕,你尝尝。”
常守义接过桂花糕,盛了一大碗鸡汤给孟东玄:“胖虎年纪小,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不能练武也是好事,平安是福。”
常守义从白软喷香的桂花糕上掰了一小块:“锅里还有半锅鸡汤,你一会给胖虎他家送去,街坊领居有来有往才好过日子。”
“我听你的。”孟东玄咬着手中的坎饼,抬头嘿嘿一笑,“常大叔,这附近有乱葬岗吗?”
“乱葬岗啊,还真有一个。”常守义把饼掰开泡进碗里:“从咱们这向西走十里地有一个半废弃的坟场,买不起棺材的人家就把人用草席一裹扔到旁边的山坑里。”
孟东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别发呆了,快吃吧。”常守义的碗两口就见了底,他把没吃完的桂花糕放到孟东玄手边,佝偻的背影渐渐隐入夜色之中。
孟东玄收拾好残羹剩饭,端着鸡汤给胖虎家送过去。
在胖虎他娘真诚的目光和胖虎不情不愿的道谢声中,他踏着夜色溜出村子,目标是西边十里外的坟场。
月明星稀,乌鸦乱飞。
西边的坟场里埋着很多无名无姓的人,他们大都没有机会入土。
老人说这样的坟场阴气重,活人尽量少去,夜里那就压根别去。
但为了武林秘籍,孟东玄还是去了。
自打开启至尊纵横系统之后,孟东玄的嗅觉变得很灵敏,他能闻到死人的味道,顺着味道就能找到比较新鲜的尸体。
如果尸体放置太久,就只剩下死味,没有人味。
靠着这个技能,孟东玄在坟场里找到了三十具还算新鲜可用尸体,他们大都是穷人,衣衫褴褛,黝黑瘦弱。
其他的,不是化作烂泥白骨,就是被埋在坟堆里不好操作。
毕竟刨人家祖坟这种事,实在是太损阴德。
孟东玄依次摸尸过去,不出半个时辰,几乎就采完了所有尸体上的煞气。他真诚地向那些死者鞠了一躬,心中默念两句“勿怪”,准备去摸最后一具尸体。
这最后一具尸体,确实有些奇怪。
她身着大红色嫁衣,脖颈处有一道重重的勒痕。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白面红唇,眼睛凸起,皮肤却还很有弹性,显然刚死不久。
孟东玄简单地检查一下,发现尸体脖颈处的勒痕走势平缓,看样子不是自杀,而是被人勒死的。
她带着一对儿翡翠耳坠,头顶是一只金蝶流苏钗,左手腕上是一只白玉镯子,衣衫整齐。
看她这样,既不像遇到强盗,也不像遇到流氓。
嘎嘎、嘎嘎嘎嘎。
树上的乌鸦拍打着翅膀盘旋在坟地上空,叫声嘶哑如老妪,在这荒无人烟的死人堆里宛如来自地狱的阴差。
凄厉的鸟叫声提醒着孟东玄,此处乃是非之地,早走早好。
“老姐姐,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看你这穿着打扮非富即贵,肯定也是明事理的人,有啥冤屈可千万别找我,但愿你下辈子长命百岁。”
说着,孟东玄将手心贴在女尸的肩膀处,那股神奇的力量顺着掌心游走到大臂,再到心口处方才消失。
孟东玄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正准备离开。
“小兔崽子,你说谁老呢?”尖细的声音回荡在坟场上空,夜突然变安静,静得连乌鸦都噤声不语。
孟东玄心有余悸地转过头去,身后没有人。
偌大的坟场空空如也,绝对没有第二个站着喘气儿的。
“真见鬼了?”他惴惴不安地低下头,红衣女尸安静地躺在那,没有任何异样。
孟东玄擦干额头的汗珠,将丹田处的真气提至心口,足尖轻点,纵身一跃就飞出好几米远。
此地不宜久留,我有孟氏轻功,任你是人是鬼也追不上我。
孟东玄嘿嘿一笑,在银色的月光下疾驰飞奔。突然,脚下被某个东西绊住,摔了个趔趄。
他稳住身形定睛一看,让他差点栽个大跟斗的,正是那具诡异的女尸。
鬼、鬼打墙?不会这么背吧!
孟东玄闭上眼睛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哐当,两分钟后,他差点又被绊倒。
睁眼一看,红衣女尸惨白色的大脸近在咫尺,鲜红的大嘴唇微微上扬,她好像在笑?
孟东玄强撑着给自己打气:“老子自小长在红旗下,一颗红心向人民。管你什么妖魔鬼怪,我偏不信邪。”
他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撒丫子向东边跑去。
这一次,他没有被绊倒。
可是漆黑的夜色中却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墨黑色长发及腰,血红色的衣裙被风吹起。
“负心人,黑心肝,挖掉心肝晒成干。”
耳边响起诡异的歌谣,孟东玄停住脚步,背后早已湿透,他进退两难。
怎么办?硬闯?
此时脑中突然飘来几个字:有钱能使鬼推磨。
是死是活拼一把,大不了,就当穿越了个寂寞。
他打定主意调整好心态,强忍着摆出一个笑脸。
“仙女姐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放我一马吧。我回去给你烧纸钱,烧金元宝……”
“小孟,小孟你在吗。”
谁?谁在喊自己?他脑中逐渐清明,定睛一看,哪还有什么诡异的人影。
黑暗中亮着橙黄的火光,有人来了。
“常大叔?”
常守义举着火把走过来,脸色铁青:“臭小子,你还真不怕死。快跟我回去。”
孟东玄尴尬地挠挠头,平时在常大叔家白吃白喝也就算了,还得麻烦人家大半夜来找自己,实在是有些羞愧。
“来这种地方,连个火把都不带,真是……”常守义正骂着,目光却被地上那具红衣女尸吸引住。
他邹眉打量她片刻,突然脸色骤变,声音颤抖着道:“不好,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