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东玄对颜宝儿的解释半信半疑,必须要她说清楚自己寻找铜雀楼的原因,否则难以信任她。
无奈,颜宝儿只能将自己的身世坦诚相告。
她原是乌桓国的郡主,师父季风霖是乌桓国的宰相。她自幼父母双亡,全仰仗季风霖如师如父地将她养大。
但三个月前,季风霖突然不告而别,数月来杳无音信。
她偷偷进入季风霖的密室,发现一封密信,上面写着:
“九峰山中寻九凤,非花池中见飞花。”
元阳城依山而建,所依的那座山正好叫做九峰山。往来铜雀楼的宾客都称老板娘一声“九掌柜”。
种种线索表明,季风霖的失踪很可能与铜雀楼有关。
因此,她才一心想要进入铜雀楼中探查,就是为了寻找师父的下落。
为了打消孟东玄的疑虑,她从怀中掏出一封帛书,上面苍劲有力地写着“九峰山中寻九凤,非花池中见飞花”这两句诗。
是男人的笔迹,而且帛书上绣着乌狼图腾,不像临时伪造的。
突然有个念头在孟东玄脑海中一闪而过:“你知不知道霖州颜家?”
颜宝儿迷茫地摇了摇头。
“你与季风霖都是大虞人?”孟东玄不肯轻易放弃,世事难道会如此凑巧,颜宝儿是不是跟颜家有关系。
“老季是大虞人,但他从小在乌桓国长大,由乌跋王爷抚养。”
孟东玄双手环胸,沉思道:颜夫人肯托付亲生女儿的人必定是非常熟悉的人。按墨无锋所说,颜夫人从小在大虞长大,跟季风霖应该不会有交集。
他叹了口气,天地之大,要想找到颜氏遗孤谈何容易,怎么可能那么凑巧。心中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破灭。
“我是大虞人却长在乌桓国,有什么不对吗?”颜宝儿一脸受伤,看孟东玄的神情,她以为自己的身世很糟糕。
孟东玄紧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她,而是做出噤声的手势。
有人来了。
树下传来簌簌的响声。
三名暗姬在燕子林中遍寻不到孟、颜二人的踪迹,猜测他们可能还躲在铜雀楼中,正欲赶回来搜查。
“二姐,没有人,你是不是听错了?”
“不,我当真听到有人在说话。”二姐语气阴冷,字字笃定。
她话音未落,孟东玄在树枝上轻轻一拍,揽住少女腰带她从树干上掠起。
他足尖踏在树干上,借力向上窜出两三丈高,牢牢握住头顶的树干。
只听得嗖嗖两声脆响,她们刚刚坐着的树干上转眼就多了一排明晃晃的银针,银针上淬有剧毒。
片刻,腿粗的树干就被银针上的毒药腐蚀发烂。
喘息未定,树下再次传来暗姬的声音:“我就说没人。快走吧,去晚了九娘又要骂人。”
二姐沉声道:“走吧。”
半晌,树下都再没有任何动静,孟东玄的手臂已经又酸又麻,他望着西北方向说道:
“脚下的树干上淬满剧毒无法借力,你能将鞭子挂在对面那棵树上吗,我们荡过去。”
淡白色雾气中确实伫立着一棵挺拔高大的古树,但距离孟颜二人太远,孟东玄此时手臂酸麻,又担着另一个人的重量,实在跃不过去。
而且头顶的树枝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他们二人的重量,他生怕再耽搁下去,树枝随时就会折断。
他下意识紧了紧箍住颜宝儿的手臂,却触碰到不可描述的部位。
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他板着脸没有说话。
颜宝儿红着脸点头,右手攀到腰间,猛地向前甩出黑色的长鞭。黑色的长鞭如一条黑蛇,紧紧地扣在远处的树干上。
“好身手。”孟东玄借着鞭子的力道向远处那棵古树上荡去。
林中白雾愈盛,异香渐浓,眼看就要摇荡到另外一棵树上的时候,孟东玄弓背蓄力,眼看就要抓住前方的树干。
“成功……”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心口处一阵剧痛。
低头望去,怀中的少女骤然变得面目狰狞,双眼布满血丝。
她桀桀地笑着,露出尖利的獠牙,手中的匕首已没入孟东玄的心脏,血顺着刀锋滴在衣服上,晕出艳丽的红花。
心口的钝痛敲击着他的灵魂,发出直击内心的拷问:
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了吗?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就要找到岭南尸王了。
六合剑,打通任督二脉,成为武道至尊近在眼前,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去做孤魂野鬼吗?
心智开始涣散,四肢百骸都变得酸软无力,他只想沉沉睡去。
他慢慢地松开双手,从七八丈高的空中坠落,夜空被雾气笼罩着,看不见日月星辰。
“孟大哥,孟大哥!你快醒醒啊,快醒醒。”
身体突然停止下坠,耳边响起铜铃般悦耳的女声。
不对,刚刚抱着颜宝儿的时候,并未在她衣服里发现藏匿的匕首,而且她善使长鞭,从不用刀剑。
难道是幻觉?
他发狠咬破自己的舌尖,痛感和血腥气令他顿时清醒。此时再向胸口处望去,月白色的前襟上一丝血色也无。
他一把抓住腰间的黑色长鞭,攀着鞭子向上一跃,在干枯的树叶和枝丫上来回借力,最后稳稳地落在燕子林中。
“这林中有幻术,要小心防备。”
幻术是三大术法的一种,它能让人陷入迷幻之境,除非心智非常坚定。否则若没有外力干涉,就只能永远在幻境中沉睡。
再或者,就像这片布满障眼幻术的燕子林一样,能将人困死在林中,永远也走不出去。
林中的蝉鸣声越来越大,雾气也越来越浓。
元阳城地处西北,终年寒冷,这个季节,哪来的蝉?
不合常理即为妖,林中聒噪的蝉鸣一定有问题,孟东玄皱起眉头搜寻着林中蛛丝马迹,却闻到阵阵浓香。
先前他以为这香气是从铜雀楼中传出来的,可现在他二人已入林,浓郁的香气却没有丝毫减弱,而且还掺杂着淡淡的尸臭。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闭目思忖,蹊跷的蝉鸣和诡异的香气可能就是破除林中幻术的关键。
他拍拍颜宝儿的肩膀:“你会用毒,有没有什么毒药能让我丧失嗅觉和听觉?”
“有倒是有,你要干嘛?”颜宝儿狐疑地盯着孟东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求她给自己下毒的人。
孟东玄将自己对林中幻术的推测尽数告诉颜宝儿。
他面色凝重:“这是我们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颜宝儿秀眉紧蹙,不自觉地握紧双手,半晌才妥协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