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又梦到他们!」
「姬封和姬旦。」
卫曙醒来后,倚在墙上,回忆着他刚才十分真实犹如他就站在一旁旁观般,他几乎认为自己一伸手就可以踫到那些数千年前的公侯﹑英雄。
「为何我经常梦到姬封?」
「难道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后代吗?」
他自己说出这个推断后都摇头。
姓卫的人不在少数。
而且卫曙之前对姬封的印象十分浅薄,对他的后代卫君角的印象反而更为深刻。
他小时候在祠堂中玩耍时,曾经看过自己家族的族谱,足足十多二十本厚厚的书,都快堆积成一个小山了。
当时的他还小,精力充沛,仍然和朋友四处追逐游玩,是那些被大人打了一顿仍然往外跪的顽童。
卫曙也不知当时的他如何想,竟然出于好奇把族谱一本一本地看完,有不知道的字句便抓他父亲来问,他父亲也不耐烦,一大一小在祠堂中看族谱。
直到晚上他们也未回家,惹得母亲一路上大声咆哮冲向祠堂,把两个人大骂一顿抓回家吃饭。
「在春节也要我骂你们,你们把我难得一次回老家的大好心情也折腾没了。」
但卫曙仍然记得他离开祠堂时看见的最后一只字。
卫君姬角。
他还记得当时父亲如何说卫君角。
秦人出函谷关,灭六国,六国诸侯都成了庶民囚犯,昔日源远流长的贵族都失去了荣耀与权力,向秦人垂下了高傲的头颅,唯独卫国仍然传承下来。
卫君角成为最后一个诸侯。
一支商队在一个城镇前停下了,只见那个城镇不远处立着一块大石碑,石碑上正写着「叶县」。
不少路人都以怪异的目光盯着他们,整支商队见到有舒适地方休息的大城镇时反而一面焦急﹑恐惧。
「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打算赶夜路?他们是想找死吗?」
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但商队的人丝毫没有理会。
王管事已是满头大汗,手中一块手帕不断抹着流下来的汗水。
「快走吧!我们还要渡过两条河才可以到达开封府。」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后面色大变。
远处的太阳已沿着轨道逐渐落下,昏黄的暮光照射在众人身上,同时也在河面上反射着,无数宝石铺满了河面般,但如此美景吸引不了商队中任何人的注意,商队反而帖速离开了叶县。
陈五脸上也失去了昔日的轻佻,变得十分认真和严肃,在死亡的威胁下没人仍可以保持轻松的心情,他们都知道死亡并不是游戏,不知道的人早就死了。
「该死,还不是刚才堵在渡口!」
陈五不停埋怨。
「不用说了,现在说也没有用。」
卫曙看着他。
在死亡逐渐逼近下,大部份人的身心都绷紧了起来,任何细微的行为都可以令他们释放储藏已久的紧张﹑绝望及愤怒的情绪。
卫曙已留意到不少人已被陈五一路上的埋怨弄得满脸不耐烦,眼睛盯着陈五,却要把陈五打一顿,只有陈五浑然不觉。
「来不及了,准备燃烧你的气血吧!」
一句话传入卫曙的耳朵中,卫曙的脖子像零件生锈的机器般缓慢移动,转向老兵云程的方向,老兵云程彻底打破了他心中的侥幸。
「的确!」
卫曙脸上先是有丝许畏惧,然后点了点头,最后脸上只剩下坚决的表情。
「想不到我的心中还有畏惧和退避之情。」
「这已是必然来临的生死之战,是人与鬼的斗争,心中还有畏惧的人都会死。狭路相逢,勇者胜!」
心中的畏惧之情被斩断。
如果有人现在特地去看卫曙的眼睛,就会看见他的眼睛中有一团正在燃烧的烈焰,在吞噬着所有阻碍它的东西。
手中的木棍已被握紧,昔日学国术的记忆不停被回忆起来,想偷袭他的人都会被这支看上去威力不大的木棍重重打人倒在地上良久也起不来。
同时在卫曙视觉中,眼前的世界都变了,无数火焰屹立在地上,大部份都是三簇不大不小的火焰,但一些武功有成的守卫身上的火焰也十分猛烈,如烹油烈火,尤其是跟卫曙之前聊过天的剑术高手许武,三簇火焰十分明亮,照遍他四周的地方,任何一丝阴气接近都会被蒸发。
自己和老兵云程的炬火在商队中十分突出,犹如黑夜中的火炬般,火花﹑火吞随着卫曙两人的步伐落下﹑喷发。
「快走!」
太阳的光芒已经差不多完全消逝,远处的大地已陷入黑暗中,商队连忙把牛车﹑马车驶过了木桥。
甘罗看着身后的河。
「这是最后的一条河了。」
黑暗犹如死亡使者逐渐逼近卫曙等人。
「啊!」
一个守卫已忍受不了那股令人喘不过来的压力,双腿大力夹了一下马腹,马大声嘶吼,直接向远处宋诚指出的一座破庙奔跑。
这一下子打破了沉重的气氛,全部人先是顿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对方。
安静的环境被打破。
尖叫声﹑嚎叫声﹑咒骂声﹑哭泣声互相夹杂。
「给我!」
一个人欲抢守卫的坐骑。
「区区仆人也想抢老子的马!」
守卫大喝一声,刀柄大力地打在仆人的头上,血水大量地渗了出来,平时十分胆小忍让的仆人却坚持大力抓着马的缰绳,不肯放手。
「该死的!」
守卫一下又一下,把仆人打得几近晕迷,但对方始终没有被打下。
「疯了!」
更多人是冲向破庙,甚至推倒阻碍他们逃生路径的人,不少人也跌得鲜血淋漓,直接起来继续跑,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血液随着他们奔跑四处洒落。
宋诚和数个管家在一些忠心的老仆人及守卫保护下乘着马车走,逃亡的仆人工人看着那些守卫出鞘的利刀,也不敢接近,在远处咒骂了一句,或吐了一口唾液,然后继续跑。
只有卫曙﹑甘罗﹑郑世杰﹑姜瑶﹑陈五和老兵云程慢慢地走,像是毫不害怕鬼魂的追杀。
「我估算过最快也要明天凌晨才可到达远处的那座双槐庙,倒不如现在好好保存体力。」
甘罗在说着他的推理。
老兵云程对这个药罐子说出这番话挺惊奇。
突然一阵寒意深入卫曙身体每一部份,毛发都竖立了起来,身体都震了一震。
「这—!」
卫曙和云程一起转身。
太阳刚好被远处的山脉遮盖,阳光彻底消失,黑暗瞬间充斥着这片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什么恶鬼!」
卫曙用炬看到的景象难以用言语形容。
一个由阴气组成的涛天巨浪随着阳光消失迎面而来,威力足以毁灭刚才的叶县。
一阵诡异的羊叫声作成巨浪的伴奏曲。
巨浪还未抵达,它引起的一阵阴风已把卫曙吹得小部份身体变得麻痹,炬也不停摇摆,倒是甘罗等人受的影响比较少。
「镇定!」
老兵云程大喝一声。
「是!」
云程踏前一步。
他身上的炬也平静了下来,不再四处摇摆,迎接着那涛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