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良的话,给气氛本就低沉的勤政殿压上一层阴霾。
李昭窝在软榻上,一旁放了两沓人高的报表,那是幻樱传来的,上头只有两个字:未果。
安佑端坐于案前,垂首批阅奏折,闻言手顿了一下,搁下笔,看向李昭,“宫中侍卫的调遣,除了公主与廉亲王,就只有皇上有权力。是不是,该把真相告诉皇上了?”
李昭抬抬手,合上折子,蹙眉思量了许久,方才道:“令凤家军入驻皇城,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魏子良怔楞一下,凤家军入驻皇城,头一个阻拦者便是李权的儿子,禁军统领李承锋。杀了他,不是逼廉亲王逼宫造反吗?
李昭抿了口茶,解释道:“李权既然敢明目张胆更换宫中的侍卫,定是知道汐儿失踪的消息,或许本就与他有关,但他不敢逼宫,一来是因安国候与凤铭将军在,二也是因先帝隐下的二十万兵力。此刻我们若稍显软弱,他定乘胜追击。相反,我们态度强硬,必定令他有所猜忌,我们是否已经寻到那二十万大军。”
魏子良恍然,立即下去传话。
安佑看了李昭许久,如果不是一身疾病,他已经是九五之尊。即便现在他一句要那个位置,李铮与满朝文武,定无一人反对。
这人满腹的治国才华,却甘心一生平庸。
他原不该生在皇家。
李昭一下子了那样多的话,又牵引出一阵咳嗽,好半晌才缓过来,疲倦地躺在榻上,闭了双眼。
凤家军入驻皇城,李权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正如李昭所料,他忌惮着一直处于暗处的二十万大军。
“父亲,自古除了公主和皇上,旁人是没资格调动皇城禁军的,李昭行事如此猖狂,我们就要忍气吞声吗?”李承锋年才二十三,却习得一身好本领,颇有几分胆气,谋略上却逊色不少。
李权埋首在房间里踱步,没有应声。
见李权没有应话,他李承锋急急道:“这么多年来,父亲为炎夏做了多少事,先帝却宁愿将整个江山交给一个丫头,依孩儿之见,父亲大可趁此机会起事,将原本属于您的江山,夺回来。”
“你知道什么!”李权身形忽的顿下,冷冷直视着自己儿子,一脸寒霜,“这话今日为父就当不曾听见,今后再论,家法严惩。”
李承锋颇为不服,可在李权冷冷的视线下,唯有垂首认错,咬牙道:“孩儿知错。”
他实在不明白,父亲既然杀了李汐,为何不自己做皇帝?难道他但真惧怕一个病秧子和一个傻子不成?
这档口,李尚武大步入内,见了李权,又朝李承锋见过礼,方才回禀道:“王爷,月传来消息,沈清鸣救下一女子,从时间与地点来看,很可能是李汐。”
“李汐还活着!”李承锋惊得脱口而出,惊觉自己失礼,转眼瞥了李权,见父亲蹙眉沉思,根本没在意,这才松了口气。
默了许久,李权才悠悠道:“告诉月,杀了李汐。”
李承锋一喜,立即请缨,“父亲,孩儿愿意……”
话还未完,便被李权打断,“尚武,你犯下的错,自己去改过,这次一定不能让她逃了。”
李尚武跪地领命,告辞而去。
李承锋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从父亲就比较看重李尚武,对自己诸多苛刻,有事也不许自己插手。
知子莫若父,只看李承锋脸上的表情,李权便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却并未做解释,依旧冷声道:“这两日老实呆在家里,每日来为父房中请安。”
李承锋咬咬牙,自己原本打算偷偷跟去,父亲这样,无疑是断了这条路。他再不甘心,也不敢忤逆父亲的话,只好悻悻地点头。
李汐摔下山崖,虽然被乔松挂住,捡回一条命,可腿骨撕裂,若不好好养着,这条腿只怕就给废了。她一心想着朝中的事,几次欲央求沈清鸣与月送自己回京基。
可随后一想,那群黑衣人必定会确认自己死亡,若没有见到自己尸首,必定会在下头等着。自己这一出去,正好落入他们手中,还白白连累了救命恩人。
又想到朝中自有安国候与凤将军在,他们二人与六皇叔打的交道多,加上安佑这人鬼点子向多,有他们在,自己是在不必担心。
如此想着,她倒是安下心来养病,又想着李权既然害了自己性命,接下来会做什么?她在心中将所有事情都回顾一遍,暗暗心惊。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能任由他继续下去。
沈清鸣医术自是不用,半月的精心调理,李汐也能下得了床来,自己扶着墙壁,能缓慢地走出屋子,到院子里坐坐。
沈清鸣也觉得惊人,也亏得李汐自习武,身子骨自是比一般女子健朗些。
这日,沈清鸣与月出了远门,李汐披着外套站在窗前,外面竟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风里混着丝泥土的气息,闻着别有一番清新。
见窗外两人一前一后执了伞进来,李汐心一动,缓步移了出去。
沈清鸣医术自是不用,半月的精心调理,李汐也能下得了床来,自己扶着墙壁,能缓慢地走出屋子,到院子里坐坐。
沈清鸣也觉得惊人,也亏得李汐自习武,身子骨自是比一般女子健朗些。
这日,沈清鸣与月出了远门,李汐披着外套站在窗前,外面竟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风里混着丝泥土的气息,闻着别有一番清新。
见窗外两人一前一后执了伞进来,李汐心一动,缓步移了出去。
“幸好今出门时公子有提醒带伞,否则就得淋成落汤鸡了。”月将两饶伞收好,这才将背上的背篓放在地上。
沈清鸣拂了拂身上的水珠,“月,你先将这背篓里的草药先清洗一下吧。”
抬眼,却见李汐自里屋走了出来,脸色已经恢复几分血色,不由笑道,“看来恢复得不错,再精心调理些日子,这腿也能恢复如初了”
“也是多亏沈公子和月的连日的照顾。”李汐朝二人抱拳行礼,倚在门边看着月将药草分类,放入屋檐下蓄满水的盆里清洗。见草根的泥土呈现黑红色,有些奇怪道:“这附近都是山岩,这些药物都是长在低洼处。”
月擦了额角的汗渍,笑道:“慕姑娘也懂医术的?”
李汐淡淡一笑,“略懂皮毛。”为着皇兄的病,宫里请了多少太医,多多少少耳濡目染了些,自然知道。
月回道:“有些草药刁钻的很,市面上拿着银子也买不到,能买到的,由于各种原因药效大打折扣。公子择此处定居,一是看中这里清净,二也是看中四面环山,草药多。”
“沈公子一身医技惊人,屈居此处未免浪费,为何不去外面闯闯?杏林悬壶,也能助了更多的人。”
月无奈的叹一声,“别提了,王侯贵族要请公子瞧病的,偏偏公子性子倔的很,不肯低腰侍权贵?平常替百姓瞧病,不仅不收诊费,遇着家境困难的,还要自掏腰包给孺费。虽赚了个好名声罢,可……”
斜里传来一声轻咳,沈清鸣不自在地看了月一眼,“月胡,让慕姑娘见笑了。”
月嘟嘟嘴,“我才没胡,遇见公子时,你全身上下就剩了几个铜板,连打尖住店的银子都没樱”
沈清鸣笑着递过去一个药罐,“仔细洗药吧,今日这药精贵,你若再洗烂了,罚你晚上不许吃饭。”
李汐倚在门边静静瞧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沈清鸣回头看她,请她进屋,“站久了也不利身子恢复,慕姑娘还是要注意多休息。”
二人自桌前坐下,见桌上摆着自己昨日未解开的棋局,看了移动的几颗棋子,眼中一亮。“步步紧逼,环环相扣,一招一式间杀伐果断,却处处留有余地,却又不至自己落了下风。这局残棋,沈某研究半月也不得破,想不到今日被姑娘破解出来了。”
所谓从棋看人,只从这布棋的格局,便能看出一饶性子。沈清鸣性子温和,医者自有心,行棋也是招招手下留情。而李汐常年在阴谋诡计摸滚打爬,自然懂得如何谋划,虽是女儿家,却是霸气凌然。
她苦笑一声,从前三皇兄便笑自己的棋路虽然果断,可到底身为女孩子,少了一股该有的霸气。她淡淡一笑,谦逊的摇了摇头,“幼年家中兄长多爱下棋,经常寻些刁钻的棋谱出来为难,一来二去倒也懂些。”
沈清鸣轻轻的笑了两声,“左右无事,慕姑娘陪沈某对弈几局如何?”
“理应奉陪”
沈清鸣一笑,收拾了棋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汐也不推辞,执了黑子便直置棋盘正郑
沈清鸣紧随着落下,两人一来一往,落子的速度倒是越来越慢。
李汐又执了一子,看着错综复杂的棋局,半晌才重重的落下一子。
“沈公子医术撩,却不想棋艺也是如此高明。”
沈清鸣执了一白子细细摩擦着,眼看着棋局到也有些欣喜,倒是少有人将自己逼自现在这种局面了。棋逢对手,心里对李汐却也有些欣赏了。
“慕姑娘的棋路看着狠厉,实则处处留情,都棋场如战场,这样下去,可要吃大亏的。”
搁下一子,笑意盎然的看着李汐。
“不过闲来打发时间,太过较真反而失了乐趣。”李汐也回以一笑,拿了一子在手里,观看着整个棋局。
到了沈清鸣出医的日子,因担心李汐一人在家,无人照顾,便带着她一道去了。
出了山,前头便是一个平原,官道旁一个竹子搭建的凉亭里,坐了几个村民。
见到沈清鸣来,纷纷起身行礼。
沈清鸣还了一礼,便让李汐一旁歇着,与月替村民看病。
李汐倚靠在柳树下,见沈清鸣脸上带着笑,对每个村民都十分认真。望闻问切后,开了药方给月。
月便按照药方,搭配好药,仔细嘱咐着每一个人。
一直忙活到了中午,村民才走完。
沈清鸣与月都有些疲惫,在亭中乘凉。
李汐将随身带来的点心给二人送去,状似无意道:“只听民间传言,有神医清莲,悬壶济世,深的人心。女子瞧着,沈公子所作所为,也堪当清莲一词。”
话音才落,却听一旁的月一口点心喷了出来,捧腹大笑。
“可是女子哪里错了?”李汐疑惑。
月眉目一转,瞅了沈清鸣一眼,笑嘻嘻地问道:“不曾错,只是慕姑娘觉得,我家公子与神医清莲,谁的医术更厉害些?”
李汐摇摇头,“女子也是只闻其声,不曾有机会见识神医医术。”
月又笑的神秘,沈清鸣塞了一块糕点进她的嘴里,“赶紧吃完,趁着黑之前,可以赶回家。”
月将点心咬了一口,一半拿着,瞧了瞧日头,愁眉道:“以往总的忙活两日,还不一定能忙完。如今官封了山,村民连病都不能看了。”
官兵封山?是幻樱他们在找自己吗?李汐往千牛镇的方向看看,也不知六皇叔的人离开千牛镇没有,伤既然好了,也该离开这里,若被那些人寻来,反而连累了两位恩人。
自有了离开的打算,李汐便日日注意着周围的地形,让月将附近的路告诉自己。
月滔滔不绝讲了半日,偏着头问她:“慕姑娘要离开?”
李汐笑了笑,“我的丫头没找到我,必定会担忧的,何况家中兄长病的太重,我若不尽早回去,只怕他又该闹腾了。”
“既然如此,姑娘如何不开口请公子为令兄看病?”月道。
李汐苦笑,“沈公子志在此处,怎敢轻易叨扰?何况家兄的病实在罕见,非神医无救。”
月眨了眨眼,迟疑了片刻,“我家公子,便是神医清莲。”
李汐一愣,手一抖,带翻了桌上的茶杯,“沈…沈公子便是神医……清莲?”李汐突然就想笑,这叫什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见月郑重地点点头,她晕开一抹笑意,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古人诚不欺我。
月打眼瞧着李汐,咬了咬牙,试探性问道:“看着姑娘举止不凡,定是出身富贵家中,长听人,侯门无情,即便亲兄弟间,还有反目的。慕姑娘与令兄的关系,一定非常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