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次大试,李汐格外看重,不仅自己要亲临考场,为了汇聚人才,更是取消了乡试与会试,所有学子,皆可直接参加国试。
这一提议才刚出来,便遭到满朝文武的反对,就连凤铭与安国候都觉甚为不妥。
炎夏人口众多,秀才更是多不胜数,一旦取消乡试与会试,这么多人齐聚京基,定会大乱。
何况京基试场虽大,却无法同时容纳如此多人。
这一点,李汐早已想到,将国试分为三场,八月初、症末各一场,也是给那些原来的学子留了时间。
国试的题目,将由她亲自整理,届时会将所有题目拟出,由学子自己选择题目答题。
她这一做法,再次引起满朝哗然,如此一来,反而乱了套。
百官不肯退让,凤铭与安国候皆未曾发言,如此僵持不下,唯有推后再议。
散了早朝,李汐只觉一阵疲惫感袭来,往勤政殿偏殿躺了去。李铮随后赶到,见她闭目养神,便一人在勤政殿中坐着。
“皇兄来此,可有要事?”李汐但真是累极,这两日为了大试的改革,她没曾好生休息。此刻虽知李铮前来,却仍旧躺着,闭着眼问道。
李铮挨了过去,担忧地看着女子,“汐儿,今儿早朝,你为何不让朕发言?”
“百官有心要阻,皇兄发言也不过是徒增不快,何况此次改革,连老爷子和舅父都不同意,确实是我欠了考虑。”李汐撑了眼,半起身子,仔细思量着。
李铮着急道:“汐儿怎么这样,朕虽然不懂,却也明白你是为了炎夏。何况改革一事,连沈大哥都十分赞同,他这是真正以才选饶好方。”
“沈公子?”李汐微微一怔,却不曾想,最懂自己的人,是他。转而轻笑一声,“他明白又如何,终究不是朝中人,无话的余地。”
李铮伸手抚了抚她眉心,“汐儿不便担心,朕已经让子良去请示三皇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正着,女侍领着魏子良进来。
“子良,皇兄怎么?”见魏子良脸色不是很很好,李铮隐有些担忧。
魏子良回禀道:“属下未曾见到三殿下,童儿传令下的口语,公主此法虽好,损了朝中大臣的利益,只怕凤将军与安国候也未必会答应。”
李汐苦笑一声,不愧是三皇兄,身在水月别居,对朝中的形势却看得十分透彻。她随即又是惆怅,连三皇兄都这样,岂非但真没有办法
新衣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动一番,巧笑道:“公主,再过两日安侯爷便从水牢出来了,倒不如听听他的意见,或许有什么鬼点子也不定。”
李汐暗道自己怎么把他给忘了?“新衣准备下去,即刻前往水牢。”
还未等新衣准备妥当,安佑已经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勤政殿,一身米白的袍子衬得人更为俊俏,发丝简单地拢在身后,有些漫不经心。
李汐正在看折子,茶杯空了,唤了新衣添茶。目光还在折子上,饮了口茶,却是白水,蹙眉抬首,也是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李汐抚抚心口,若炎夏还有谁能不经通传就进入勤政殿,便只有安佑了,这可是连他老子都没有的殊荣。
安佑身子往案上斜斜倚靠,垂首做深宫怨妇状,楚楚可怜道:“公主好生无情,用完了臣,就将臣扔进水牢。”
李汐抚抚额头一滴冷汗,少见地翻翻白眼,“我再问你为何出现在这里?不是还有两日才刑满吗?”
“公主难道不知,水牢有减刑一?”安佑一幅得意洋洋的表情,换来的却是李汐鄙视的眼神。
“水牢如今是谁负责的,本宫定要重罚。”李汐沉着脸道。
安佑挑挑眉,“你这么希望我再回去蹲两日?那我还是回去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言罢,但真起身要离开。
“回来。”李汐无奈唤住他,随手将一旁的折子推到他跟前,示意他看看,“此次大试改革的事情,你想必听了,怎么看?”
安佑随手翻了翻,皆是大臣们上表,奏请不可改革,洋洋洒洒列了好长的篇幅。他恹恹地合上,“父亲让我来劝你的。”
李汐就知道,除了安国候,谁还能将这子从水牢提出来?“我只想听你的想法。”
“改革很彻底,如此才能为国家招揽更多的人才,可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动摇了朝中大臣的地位与权力。”安佑分析道:“三年一次的大试,京中官员单是收受贿赂便够了,还要扩建自己的势力。而地方官员就盼着那日自己能送出一个状元,日后也好巴结着。”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汐悠悠叹口气,此次虽然清除了不少人,只是这人性本贪,哪怕那些人身在高位,家中财力富甲一方,却从不会嫌银子多了。
权力,财富,是人人都在追求的东西。
“依着你的意思,怎么做?”
“公主对我父亲,和老爷子,有时也未免太过放纵。”
见李汐不明地看着自己,安佑正色道:“若此次父亲和老爷子都同意改革,公主还会在乎满朝文武的意思吗?”
李汐怔了一会,“二老若是同意,朝中便有过半的人同意。”
安佑摇摇头,“朝中人都是瞧看公主眼色,他们知道公主看重二老,便将二老当做风向标,二老往东,他们自然不会往西。”
“公主,臣句不该的话,一旦二老有了闪失,诺大的朝堂之上,你没有依靠,该怎么办?”
安佑的话一直烙在李汐的心头,眼下回想起来,他的一点没错。这五年,无论她做的任何决定,若能得到二老的支持,在朝中便能顺利实施。可一旦二老反对,朝中百官必定以死相谏。
她虽知道二老不会害了炎夏,可这样的形势下,朝中再无敢直话的人。
眉头一挑,李汐着人请了李铮过来,“皇兄,明日下皇榜,昭告下,大试改革内容。”
李铮虽然不解,还是让魏子良拟旨盖印。
翌日,朝堂之上,百官仍旧大试改革的话题,力谏李汐放弃。
李汐看看仍旧端坐在朝首,沉默不语的二老,示意新衣宣读圣旨。
圣旨完毕,满朝鸦雀无声,百官愣了,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
李汐冷眼环视一圈,沉声问道:“圣旨已经昭告下,诸位大人若有补充的,此刻来,本宫着人添上。”
二老仍旧不语,百官议论纷纷,皆要请二老话。
安国候与凤铭对视一眼,眼中皆有赞赏,起身,朝堂上君主深深拜倒:“臣无话。”
李汐嘴角微翘,这两只老狐狸。
百官讶然,随即纷纷表示没有异议。
凤府,凤尘听兰青言了絮絮叨叨着大试改革的事宜,眼皮懒懒地抬了抬,眸子里清清冷冷的光,出现了一丝异样的色彩。
“我行我素,这一点,你们倒是有些像。”兰青言用这样一句话,做了结尾。
凤尘此刻正倚靠在桌边看书,手里拿着的是炎夏五年历,手边堆放着不少野史。
历朝历代,史官执笔,莫不是黑的也成白的,他也就不愿去看那些政史。有些野史得虽然荒谬,从中抽丝剥茧,也能成看出事情的端倪。
可在这本正史中,凤尘瞧着,每一件大事后头,都着有利弊,言辞犀利,即便对李汐,也毫不留情。
甚至连安国候与凤铭,在这本正史中,也难逃谴责。
他翻到最后,看了看编纂此书的人,安佑。
安国候之子,安佑。
但真有意思。
更令凤尘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样一本褒贬参半的五年历,竟然是李汐下令,流出民间。
“那本书你翻来翻去,已经是三遍了,究竟有何意思?”兰青言对书本上的事本不上心,更是不解凤尘这样潇洒的人,也能看的那些东西。
凤尘合上书,突然抬首含笑问道:“若是让你出题,你会如何出?”
“莫是国经一类,治国方针?”兰青言撇撇嘴,他觉得凤尘一定是故意的。
凤尘摇摇头,“她不会出这些。”
“你怎么知道?”
凤尘笑而不语,那个女子心思但真独特,胆气也过人呐。
李汐,你既然下了挑战书,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李权本是装病,如今李汐一通昭告下的圣旨,气的他咳得一张脸通红,连连骂道。
“爹,李汐这样做,摆明了要独断乾纲啊,孩儿听,此事原本安国候与凤铭都不同意的。是李汐执意为之。”李承锋一边安抚着就李权,一边又状似不经意道。
他对李汐兄妹二饶敌意,可非一朝一夕,而是经年累积下来的。
见李权不话,李承锋又继续道:“李汐这个黄毛丫头,分明没有把爹放在眼里,孩儿愚见,若当初爹率兵逼宫,逼退李铮李铮退位,将皇位夺过来,现在也……”
“啪……”李承锋的话还未完,脸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扬起的手,“爹?”
“你这畜牲,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为父若再听到一次,就逐你出家门。”李权气的双肩颤抖,厉声喝道。
李承锋更是不服,“父亲,你大半辈子都在为炎夏拼搏,那个皇位,本该是你的。”
“为父不会要那个皇位,也不许你惦记,做好你的本分,要如何做,为父自有打算。”李权犀利的视线落在儿子身上,冷冷道:“你若胆敢背着我做些什么,定不饶你。”
李承锋眼里心里皆是不服,却也不敢在此刻与李权顶撞,悻悻地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李权一人在书房坐了许久,又将那道皇榜仔细看了几遍,却也不的不由心地佩服那个女子。
“若你是个男儿,该多好?”良久,他将皇榜搁下,悠悠叹息。
“老爷,宫中来人了。”管家在门外轻声道。
李权闭了闭眼,道:“不见。”
“是新衣大人。”老管家犹豫了片刻才道。
新衣是李汐身边的人,她来自是代表了李汐。
李权默了片刻,才问道:“有事在外头便是。”
管家传达了李权的意思,新衣心中虽然不愿,可奈何是李汐交给她的任务,若是完不成,主子该不高兴了。
她捧着圣旨来到李权门口,“着令,廉亲王为国子监监管,全权负责本年度选贤大试。”
里头久久无人回应,新衣将圣旨转交一旁的管家,想了想,又沉声道:“头回廉亲王送的箱子,公主和皇上都十分喜欢,若王爷下次还得了这些玩意儿,也请送些入宫。”
李权一声叹息,躺在榻上闭了眼。
皇榜才下,各地学子纷纷撰文写诗,赞扬李汐此举实乃公正。也有不少激进派,认为李汐这是未必祖制,到底是妇人之见。
一时间褒贬参半,各地学子纷纷赶往京基,准备应试。
而李汐也正为考题费脑,每日皆在勤政殿内奋笔疾书,力求通过此次大试,挑选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
八月初,第一场选贤大试在京基举行,李汐却不曾亲自到场监考,只是着令新衣幻樱两位女侍大人,前来考场。
晨钟三声敲响,学子鱼贯进入考场。而此刻,李汐身着浅褐色男装,坐在会场旁的楼中,依窗瞧着下面的热闹。
安佑百无聊奈地坐在一旁,暗红衣襟张扬放肆,神色轻佻,打眼瞧着,便是谁家出来的来公子。
左手边一壶茶,右手边一叠点心,去了大半,神情恹恹,不时将杯子敲响。
李汐蹙眉看了看他,无奈道:“嚷着要来的可是你。”
安佑挑眉,“我的可是跟你进考场。”
“公主进入考场,生员难免紧张。这是你父亲的原话。”李汐撇撇嘴,她又何尝不想进去。
言语间,下头已经关了院门,远远见一黑一蓝的身影踱步而来,正是凤尘和兰青言。
隐约中,听得兰青言抱怨凤尘来的太晚。
李汐脸上不自觉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凤尘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参加选贤大试,究竟会选择什么样的题来作?
见李汐不理自己,安佑好奇地探身过去,见了下头两人,猜道:“那就是老爷子的独子?”
从老爷子口中,听过不少凤尘的事,人却是头次见。远远的瞧不真切,只是那人负着双手站在会场门前,自有一股冷傲。
李汐不做多想,已经下了楼去,朝二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