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皓发现眼前的女子在明显的变化着，眼神、姿态、气质与那日高台上见到的人越发相近，已然不出方才的拘谨，他慢慢的说不出话来。

“我们还不走？”

王欢喜出声提醒，男人这才猛然清醒，他垂眸应了一声是，其实他隐瞒了一些传闻，一些关于616已经在空中监狱的暴动中重伤，并且已经在回基地的路上死亡的传闻，上面一直压着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当然现在见到616，孙皓已然确定了那是虚假的传闻。

“我们要进行跃迁，请这边来。”

王欢喜琢磨着怎么把真正的616逼出来，心中想了许多不光彩的方法，比如大肆抹黑616的名声，破坏革命军内部秩序等等。

沉入缓冲液后，很快跃迁结束了，王欢喜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座庞大的蜂巢。

革命军的基地原来是这个样子，一个个六边形的小室构成蜂巢式的堡垒，外壳用特殊的金属制成，它看起来是流动的，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为这个蜂巢增添了一抹奇幻色彩。

“我们到了，齐乐在地下实验室。他好像很着急，你要不要先过去。”孙皓建议道。

“我不记得了，你能带我去吗？”王欢喜门都找不着，别提什么地下室。

“抱歉，我没有进入的权限，这是一份指引，你可以跟着它走。”

这份指引和莱迪给她的地图很像，但只标注了通往地下实验室的一条路，其他地方都是空白。

王欢喜一步步走向蜂巢深处，一路上有许多人注视，有欢喜有嫉妒，有庆幸也有抱怨，她突然很好奇616在这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形象。

终于走到了实验室门口，那儿的门是开着的，能闻到一种特殊药剂的味道。

忽然她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似乎里面有个很大的秘密等着她发现，一步步靠近，她终于推开了这扇门。

这是个很豪华的实验室，大厅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培养皿，培养皿中是一个——大脑？这场景有点像漫威电影里科学家大反派的老巢，各种管子连接在培养皿上，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忙碌的跑来跑去，似乎在为不对劲的数据发愁。

这人好像没发现王欢喜进来，她客气的敲了敲桌子，那人才恍然回头，露出一张有些可爱的娃娃脸，竟然与王乐天长得一模一样，仔细看去俨然就是长大一些的王乐天！

王欢喜愣怔，“王乐天？”

不对，他不是王乐天。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齐乐定定的看着王欢喜的脸，眼圈居然慢慢的红了，眼里慢慢蓄了一汪泪水，没等泪落下来，他却忍不住给了一个开心至极的微笑，那笑中带泪，让人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王欢喜恍然，用王乐天的脸做这个表情对她真的很有杀伤力。晃神间，齐乐放下手中的资料快步走来，小跑着抱住了王欢喜。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王欢喜的目光直直对上对面培养皿中的大脑，在这样一个诡异的环境中，她突然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你是不是忘了一些事？”齐乐带着鼻音柔软的问，王欢喜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有办法让你想起来，只要几分钟，你跟我来。”

齐乐拉着王欢喜的手往前走，王欢喜僵硬的跟着，脑子一团浆糊。

她迷迷糊糊的躺在了一个机器中，齐乐就要把舱门盖上。

“等等！”王欢喜突然制止他，手心攥出血痕。

“怎么了？”齐乐懵懂的问。

“这个大脑，她是谁？”

齐乐脸色的表情像一幅泼了水的山水画逐渐晕染成一片，然后化为一片漆黑的虚无。他的笑容僵硬不再惑人，眼神也冰冷的刺骨。

“猜到了？”轰然一声机器的舱门关上，隔着坚硬的透明舱门，王欢喜看到了齐乐的嘴型。

“谢谢你的身体。”

王欢喜心中巨震，终于脱离了刚才那种被蛊惑的异常状态，她脑子飞快运转，立刻猜到了这前因后果。

那个大脑极有可能是真正的616，她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身体，只保住了一个大脑，显然，现在齐乐想用她的身体为616做移植手术。

机器中逐渐充满麻醉气体，王欢喜缓缓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纯白的世界中，眼前站了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好，我是616号”

那人朝她伸出手，王欢喜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没有伸手而是猛然退后，远离了这个女人。

“很抱歉小乐对你做那样的事。”她歉意一笑，随即缓缓朝她走来。

“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刚才小乐试图抹杀你的精神，被我阻止了。现在这是你的精神空间，你完全有能力将我压制，不信你试试？”

王欢喜想着把她推远，真的产生一只无形的手。

“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出声询问，然后隐蔽的在616号周围形成一个无形的牢笼。即使616这么说，王欢喜也必须提防起来，因为她一直记着她的任务。

“你是说就剩一个大脑吗？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从空中监狱闯出来之前就已经受伤不轻了，恰好又遇到了一个叛徒，虽说后来我解决了他，但身体也不小心没了。”616摊了摊手，竟然有几分可爱。

“看样子你不想要我的身体？”

“不要。”616满脸嫌弃。

“……”没想到616是这样的性格，王欢喜推翻了心中关于616酷霸拽的形象，贴了一个疑似傲娇的标签。

“为什么不要？我完全可以接受与你共用一个身体，前提是你要配合我演一场戏。”

“我累了，不想再做一个符号。”她坐在地上，手托着腮，不知在想什么，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齐乐还在等你。”

“小乐啊，他就是太执拗了，他一直为了我在这儿，我要是死了他正好还他自由。”

王欢喜心中一跳，这正是“抓捕”616的好时机，“如果你不想回归革命者，我可以让616的身份彻底消失。”

“你说，假死？不行，至少现在不能。我死了也会有下一个616接替，虽然虚伪，但是革命军需要一个叫616的灵魂。目前没有找到接替我的适合人选，所以616这个身份暂时只能是失踪。”

王欢喜了然，原来616如此忠于革命军，那就得换一个说辞。她摇头叹息。

“其实你错了，我们之前都错了，造什么神，立什么旗帜，什么为何不激起民众的血性，让他们自己成为一个个旗帜？为何不从文化艺术下手，从思想上掀起一次革新，让民众们觉醒？真正的站起来！据我所知目前上文学和艺术创作已有转变风向，比如莱迪，我和他是旧交老友。我们为何不能将这些潜在的思想传播者们团结在一起呢！”

616神情变了又变，最终停在了一个凝重的表情，冰冷的侧脸线条凌厉，终于有了几分孙皓所描述的气势。

王欢喜步步诱劝，一套套话不打草稿说出去，心中迷茫的感觉越来越深。

她快记不得原来的自己是如何了，现在这个满嘴谎言工于心计的人是谁？

“你有几分把握？”616问道。

“八分。”

实际上半分没有，王欢喜只是想完成她的任务。

“好，我信你。你说说，要我陪你演什么戏。”

“我们要假意被联盟捉住，带着隐蔽的革命军潜入空中监狱，然后将空中监狱一举拿下。”

616愣了一下然后摇头，“空中监狱不急，那里目前不是战略要地，而且这风险很大。”

“我的朋友被困在哪即将进行基因改造，你知道的，那种手术就是同化成一个模板，那已经算不上是人了。前辈，我答应了要救她。”

王欢喜适时的表现出悲伤，在监狱中呆了一段时间的616深以为然，她叹息一声，眼中是对重情重义后辈的喜爱和感慨。

“原来如此。好，我答应你，在革命军内部我将控制身体帮你做这场戏，将空中监狱拿下后，我们着手掀起思想风潮。”

“太好了！”

终于说下616王欢喜心中大石落下，整个人放松下来。禁锢在616周围的无形牢笼微微震动，立马被身经百战的616看出异样。

“你不用背后用手段，虽然我在此弱于你，但与你同归于尽不成问题。”

“您说笑了，自从我加入革命军开始一直想这件事，怎会有二心。”

两人终于达成共识，王欢喜把身体的控制权完全让出，看见616用她的身体敲了敲禁锢她的休眠舱。原来在616控制身体的时候她能在这个白色空间中感受到一切。

外面的齐乐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两个被水晕染开来的字：名字

看那水渍的形状，齐乐一定又哭了。这点和王乐天真是一点不像，她可没见六岁后的王乐天哭，那小子总是拽的很，从不在人前掉泪。

616眼中动容，张开嘴喊了一个名字：齐悦

休眠舱被轰然打开，齐乐猛地扑过来抱住了616，或者说是，齐悦。

“姐姐，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儿。”

齐悦摸了摸他的头，叹息一声，“五哥当时救了我们，我们不能放下革命军不管。”

“而且我毕生的愿望就是推翻联盟统治，真正赋予民众自由。但是小乐，你不一样，你的心不在革命军也不在联盟，你想去哪都可以，我希望你能去寻找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直在这儿陪我。”

“我不。”

齐悦沉默下来，拉着齐乐离开了这个存放在她的“大脑”几个月的实验室。走向了只有高层能进入的蜂巢核心。

王欢喜将路线牢牢记住，看着他们走进了一个无光的区域，不一会儿通过无光区，两人来到了一个科技感十足的控制大厅。

“小六，你恢复了？我就知道齐乐有本事，身体都轰碎了照样能把人救回来，不愧是我们的首席医疗技术工程师！小六这是换了个身体嘛，完全看不出来呢！”

眼前这个男人长者一张让人信服的脸，周身气质像极了王欢喜曾经见过的xxx著名讲师，就是那种一开口能说的你痛哭流涕改过自新的那种演讲者。

齐悦真心的笑起来，但齐乐一直表情臭臭的。

“五哥，我想待人捣毁空中监狱，想和联席首领们开一个会确定一下计划。”

“嗯好，我去召集一下，这次你差点葬送在空中监狱里，是应该让他们付出一些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