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凌空冲来的却是紫莲叛军统帅亲率最精锐的血雾亲兵,对方虽然不过五百人,却瞬间将那脆弱的梅花破甲阵冲垮。
这战船的结阵一散,新兵的恐慌登时飓风般扩散开来,方才还大占优势的浔阳城新军立时溃不成军,开着驾着战船四散奔逃,只剩了被这血雾亲兵追杀的份。
城头上,众将官还在跪着,浔川石一言不发,只紧紧盯着那如同鬼魅的身影。
这血莲一映入寒博的眼帘,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巨大恐惧登时涌上他的心头。他看到了传中的幻境,这是封灵者晋阶到起幻境才能结成的领域!
封灵者从觉灵开始,一步步走到结脉,封域,再到起幻,这已是封灵骑士真正强大的标志。只有在起幻之境,才能让自己的脉轮外化,结成控制自如的领域,变幻各种不同的幻境!
在这幻境之中,只有它的主人才是真正的主宰!!
计算那一条条杀人夺魄的血色丝线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无暇多想,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地打滚,滚出战船,坠入了冰冷的大江之郑这寒冬的江水冰冷刺骨,但却救了他一命。
一条微不可察的红色灵线几乎贴着寒博的头顶划过,削断了他头上的数缕头发,好在终究没有山皮肉。
但他战船上的同伴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还没等他们觉察到发生了什么事,船上仅存的五名新兵已被这丝血煞的幻境迷住,突起又这根根血线刺穿、切割,鲜血骤然从他们的断肢中喷出,然后突然爆裂,犹如下了一场血雨。
这个疯狂的红莲儿,仿佛不是在战斗,而只是在享受着这杀戮带来的快感!
甚至不光只是寒博的战友,就连仍在船上与己方厮杀着的紫莲叛军也无一幸免,全部都被这丝丝血线一一切割,成为了这大江之上新添的亡魂。
看着寒博的坠水逃亡,从空中飞掠而过的红莲儿露出了一丝惊诧。
她本以为幻境笼罩之处,这些都还没有踏入灵修之途的炮灰必无生还之理。不料自己的丝血煞一出,却还有一个半大的孩子像是未卜先知般的躲过了自己的杀着。
红莲儿自视甚高,却没有那种灵修者保护位面的誓言,也没有不得向凡人出手的戒律清规。此刻她幻境一变,又向正在水中挣扎的那个孩子弥漫而去。与此同时,她的一位血雾亲兵也觉察到了寒博,手上双刃一翻,已向着他飞扑而去。
寒博只觉得一阵绝望。
被这冰冷的江水一激,他已经能看清那弥漫而来的幻境,甚至看清了其中一条条血色丝线,和这血色丝线源头上那个模糊的身影。但是,他看清也没用,因为他躲不开。
不要那令人绝望的幻境,就是那个飞扑而来的血雾亲兵,他也无法避开。他竟是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更兴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只是静静的仰躺在水面之上,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但就在这绝望的一刻,寒博骤然看到了一张脸。那是队长石坚的脸。
他的队长石坚在这江面无数的浮尸之间骤然出现,从水中跃身飞起,碰开那个如同鬼魅的血雾亲兵,双手执刀朝着那盏飘浮于半空中的血色莲花重重劈去。
刀光闪过,那朵红莲化为一团血雾,然后又重新凝结。
这一刀几乎抽空了石坚的灵海,他一刀劈中了那朵血莲,但也只是如此而已。没有想象中的金石之声,也没有令人血脉贲张的灵力碰撞。石坚队长知道自己的一刀已经劈空,在这气血煞的幻境之中,没人能够找到隐匿其中的红莲儿。
就在那朵红莲再次凝结,丝血煞的幻境再次笼罩了石坚队长,一片血雾之中,一个娇的身影赫然出现。这一刀未能伤及红莲儿,却已将她激怒。
她竟不惜在石坚队长面前现出本尊,一只血红色的长手急射出条条血线,袭向了石坚。这血色丝线所过之处,便有鬼哭之声响起,悲声凄切,动人神魂。
石坚奋勇一刀未曾奏功,忙要趁乱遁走,不料红莲儿骤然现身,他只觉身形一滞,仿佛无数冤魂厉魅缠绕身旁,竟是一时呆住,愣愣不知逃走。事实上,他根本就无法逃走,只见血丝过处,石坚一声惨叫都未及发出,已是满身插满了血丝,顿时爆成了一团血雾。
与此同时,那个飞扑而至的血雾亲兵也已到寒博的头顶,两支血色双刃,对着寒博的脖颈利凌斩下!
寒博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个猛子扎下去,躲过了那个血雾亲兵飞掠而过的双龋虽然身上又多了两道深深的伤痕,但终究是暂时逃得一命。
尽管他的水性在同伴之中算得一流,但此刻,他只恨自己潜水的时间过短,不能一气回到浔阳城汁…
城头上,眼见石坚那如卵击石的拼死一击,浔川石终于开口,不觉幽长一叹:“看来我们都看错了。这个红莲儿亲自冲阵并非有什么图谋,而只是想要杀戮。我们派出去的人越多,她就越高兴。朔风,准备开启大阵,若有新兵能逃过死线,便尽力救回来吧。”
“红莲儿这个疯子!”朔风灵尊点头:“这石坚不仅训练新兵有一套,看他方才那一击,既有不怕死的血性又能隐忍待得最佳时机,竟能击中红莲儿这疯婆子的幻境结界,实在是大有潜力可挖,可惜……”
“可惜他面对的是血雾灵王,这紫莲妖法极尽鬼魅之能事,确有它的过人之处!”浔川石看着大江之上的那场四外弥漫的血雨,看着那朵血雨腥风的莲花,浔川石微微叹息:“是啊,她是疯子,可我们不是。朔风,我们看着吧,看今能否有奇迹,能有谁从那个疯子手下逃回来。”
整座血雾弥漫的大江之上,已经不存在战场的对阵。当那朵红莲升起,五百血雾亲兵出现,这已经不再是战争,而是转成了屠戮,单方面的屠戮。
听闻红莲儿曾经是一名渔家女,一家人靠在南方云梦泽中打渔为生。但是接连而来的灾与官府的逼迫令她家破人亡,就连她自己也被逼投湖自杀。就在众人都以为她已经死去,化为了大泽之中的怨灵之时,没想到她却在紫莲教主的施救下起死回生,并很快成长为了一名强大的封灵者。
不过她与这素来以堂堂之阵对敌的封者士不同,她所喜欢是的杀戮,就像泽中怨灵那般的杀戮。据她丝血煞的幻境初成之时,便发出誓言,要杀尽紫玄灵侯,屠尽下灵修。以现在这大江之上的屠戮看来,她这誓言并没有太多的水分。
战船的阵势已破,失去了队长的浔阳新兵们,都在如寒博一般的四散奔逃。
有些极力的将战船摇回浔阳城,但更多的还是如寒博一般坠入水中,拼命地向回游。
当战士失去了战意,失去了勇气,就已经无法称为战士了。他们只是猎物,在那些如鬼魅般翻飞飘浮的血雾亲兵面前惊慌奔逃的猎物。
寒博并非循着一条直线潜游,而是从东头探出脑袋,换上一口气,又从西边探出。每一次探头,竟都像是设计好的,每次都惊险地躲过了那血雾亲兵的扑杀。
游,拼命的游。
不时地潜水,又不时浮出水面透出一口气。管它什么军令,什么阵前后退者斩。头顶的那朵血莲,那丝血煞的幻境,比这一切都更加的可怕
在这血色弥漫的月影大江上,在离城千丈有一条很明显的分界线,那是临江码头的江岸线。在它的前后,岸石的青黑色和江水的血红色泾渭分明,越朝向城里,青黑色越浅,而朝向江,那血红色就越来越浓,越来越深。
那就是“死线”,是生死的分界线。越过去,便可能生,得到护城大阵的庇护。否则便是死,不管是死于血雾灵王的屠杀,还是血雾亲兵的屠戮。
潜水,不断的潜水,不停的划动手脚,拼命的奔逃。
寒博记得自己似乎射过了三次血雾亲兵的刺杀,或者是四次。这个时候想这个实在没有意义。曾有一次他清清楚楚看到一名血雾亲兵的脸,那张抹着血纱的冰冷的脸似乎离他的眼睛不过咫尺。
但他没有举刀,没有还击,他只是逃。
一路逃,一路看到了更多的面容,那些他熟悉或不熟悉的战友充满恐惧和痛苦的面容。这些面容都还没来得及让他记住,便在他眼前爆裂,化为一团团的血雾。
这就是败,败便是死么?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他最怕的面容。
那朵血雾弥漫的血莲,血莲之下领域之中隐隐显现的那具娇的身影,还有那张满脸恐怖、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着无限恨意的脸。
紫莲叛军西路军的统帅,血雾灵王红莲儿再次追上了兵寒博。
红莲儿很兴奋。
若单论灵力与修为,她在紫莲教五大灵王之内并不算高,甚至可以是敬陪末席。但若论沙场争雄,尸山血海之内布洒恐怖和死亡,整个下不做第二人想。
血雾灵王,丝血煞,五百血雾亲兵,本就是杀戮的代名词。
她很骄傲,她之所以能成为公认的紫莲冥王座下第一悍将,是因为她与那些自命不凡假惺惺的所谓灵修者不同,跟与同等的高手争雄比起来,他更喜欢的是杀戮。
杀戮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猎物,能让她无比兴奋。而那猎物如果能挣扎一番,她会更加高兴,也能让她心中那不断积蓄着的绵绵恨意能够渲泄一二。所以,她再次盯上了那个从她丝血煞下幸载逃生了一次的兵。
她已看出,那兵拥有让许多灵修者羡慕不已的绝佳赋。那种似乎能看到灵力的运行,并对其运行的速度和方向都有着无以伦比的判断力让他在这个修罗场上活到了现在。若他能遇到名师,稍加磨练,日后便足以成长为一名可怕的灵修强者。
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眼见寒博就要越过那死线,红莲儿骤然加速,血莲浮于半空,鬼哭妖号之声再起,那血色的幻境笼罩大江,骤然笼罩在寒博头顶的水面之上,只等他再次露头。
看着那头惊慌失措的猎物终于露头,红莲儿妖笑一声,丝血煞如吐信的毒蛇般向着寒博的灵海扎去!!
寒光乍现。
一条江水凝成的白色匹链迎空而起,就如一条出水蛟龙般直刺那朵红莲。瞬时便破了这丝血煞的幻境。
红莲儿只觉得背上寒毛倒竖。
她娇喝一声,整个幻境骤然收缩,那刺向寒博的缕缕血丝毫不迟疑地回收,全部都朝着那迎空而来的白色蛟龙缠绕而去。
轰鸣声起,灵力激荡,血雾飞贱!
就在那突起白色蛟龙被红莲儿绞碎的一瞬间,一点不易被人察觉的白色灵光倏然而至,已经突入红莲儿的血雾领域,随即轰然爆裂开来。
好霸道的灵力!
红莲儿的血雾幻境竟是支撑不住,竟被这一点白光全然破去!若她的本尊晚上一瞬,只怕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白光所伤。
红莲儿的本尊真容悄然浮现。看她身型娇,窈窕可爱,但一张原本俊俏的脸却是血泪纵横,伤痕累累,沟壑密布,犹如疠鬼!
她急切掩面,飞身急退。
那刺客却是从水中飞身而起,手中脉轮一结,全身泛起白色灵光,指尖一点,一团刺目的白光已刺向了红莲儿。
又逃过一劫的寒博惊惶抬头,只见半空中两条人影乍离乍合,那突然出现的封灵者忽左忽右,指东打西,灵动跳跃,竟是和那红莲儿瞬间交手十数招不落下风。
转眼间,二人均已打出真火,红莲儿一手掩面,一声妖笑,血色长丝骤然一亮,与那些似慢实快的白色灵光纠缠碰撞在一起。
又是阵阵轰鸣之声响起,那封灵修士在半空之中连退数步,嘴角已有鲜血沁出。
寒博几乎惊呼出声。
他终于看清了那饶面容,修长的身躯,平静的神色,一双眼睛明亮而又抑郁,竟是那日他在安魂仪式上遇到的那个自称临渊绝的年轻人。他仗着自己一身灵修,想趁敌不备,刺杀这敌军统帅。故这么长时间里,一直潜伏于这冰冷的大江之中,只待红莲儿肆意杀戮放松警惕之时,才出其不意,连招袭出。
奈何红莲儿久经沙场,反应之快大大出乎临渊绝的预料,他筹划已久的一击只破了她的幻境,而本尊竟是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