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分公司的舞弊案,经董事会决议,还是给了杨奇一个失察之责,一纸通告、一份调令,让他去了临城,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说是董事会的决议,可要是安灿不拍板,其实也没人敢动杨奇。
安灿的这顿寻常家宴,一半是为了招待林一曼和何夕,一半也是想给杨奇送行。邀请了杨奇,自然就要邀请他的女友陆玲玲。
“刘医生,我看了你晒在朋友圈的花花草草,觉得你的花园还缺这盆沙漠玫瑰,”陆玲玲将那盆花摆放好,扭头冲刘瑞道,“这花好养活,花语也有意义。”
“什么花语?”刘瑞笑问。
“坚定不渝,就像你对安姐的感情。”
“你们什么时候加的微信?”安灿接过话茬,“我怎么不知道?”
“早了,”因是私下聚会,陆玲玲说话便有些随性,“至于多早,不告诉你。”
刘瑞对安灿道:“玲玲给你装修公寓那会儿,问了我不少你的喜好。”
安灿装了点烤好的食物,递给陆玲玲:“照顾好杨奇。”
陆玲玲接过,瞧了眼忙着打电话的杨奇:“给他的?行,有好的,反正都是先给他。”
“吃完这顿饭,他就要被发配到临城啦。怎么,你也想去?”
陆玲玲给杨奇送了吃的,转身走到安灿身侧,才道:“安姐,跟你说个事,我和杨奇分手了。”
“怎么?”安灿微微诧异。论公,她并不希望杨奇和陆玲玲超越同事关系,这会很麻烦,但总有解决的办法。可是论私,这两位都是优秀的年轻人,彼此欣赏和喜欢再正常不过,她其实乐于看到他们修成正果。
“不合适。”
安灿想说些什么,却顿了顿,转对刘瑞:“差不多就开饭吧。”
“孩子们,吃饭啦。”刘瑞擦了手,一把抱过满庭院跑的佐佐,一手牵过了乐乐。
如果我和他也有孩子,如今的生活怕是完全不一样吧?安灿的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没多会儿,就看到佐佐将一整杯果汁打翻到了林一曼身上。嗯,小朋友这种生物,总归还是有些麻烦。
……
安灿的衣帽间内,林一曼正在选衣服。这些衣服,多以简洁明快为主,颜色基本是黑白灰,偶尔才有几件安灿喜欢的正红色。每个衣架上都贴着个二维码,林一曼拿手机随便扫了一个,跳出来一张图片,上面是搭配这套衣服的配饰、鞋子和包,还有简短的说明文字,写着适合穿着的场合和场景。
“选好了么?”安灿走了进来。
林一曼晃晃手机:“你可真行。”
“噢,让设计师朋友给搭的。”
“穿搭是一种乐趣,这么有意思的事,你得自己来。”
“这乐趣太烧时间。”
“你以前可不这样。”林一曼皱着眉头。
安灿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歪头看林一曼:“以前的我什么样啊?”
以前的安灿什么样?
19岁的林一曼到海师大报到,认识的第一个同学就是安灿。那时,安灿留着柔顺的长发,对穿衣打扮特别有心得。可以说,安灿是小镇姑娘林一曼的时尚启蒙。毕业后,她们一起到冇城,生活最清苦之时,爱美的安灿同样不松懈。那段时间,她们不知道敷了多少黄瓜片。十数年后的今天,她们用着奢华的贵妇面膜,只要她们愿意,可以用各种医美手段来保持年轻的样貌。只是……
“到底还换不换衣服了?”安灿指指林一曼被果汁弄脏的裙子。
“帮我选。”
“嗯?”
“我说,你帮我选一件。”
安灿走到林一曼跟前,修长的手指滑过那排衣服,接着,拎出来一条白色连衣裙。
“就它了。”
林一曼换好衣服,回转身,看到安灿背对着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窗外,夜色袭来,不时有孩子们的玩闹声从楼下传来,夹杂其中的,还有刘瑞清朗的笑声。
“刘医生应该挺喜欢孩子的吧?”林一曼在安灿身边坐下。
安灿笑笑:“唔,不错,这裙子你穿着比我穿好看。”
“既然你们不打算离婚,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一下你们的以后……”林一曼舒展手脚,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微仰着头,双手插进自己的长发里,“你知道吗?我最后悔的就是,于新还在的时候,我没能和他好好沟通。你自己不也说了,要多给家人一些时间吗?时间的一码事,你是不是真的用心又是一码事。”
“知道啦。于新说过你有时候很啰嗦吗?”
“说过啊,但我觉得,要是能回到过去,我还应该再啰嗦一点。要是能回到过去……”林一曼将长发拢到前面,盖住了半张脸,“安灿,对不起。”
“又怎么了?”
“要不是因为我的猜忌,我和你不会疏远的,或许,我还住在半山和你当邻居。我经常能想起我们合租的那段日子,口袋里没钱,未来也渺茫,但是一点也没觉着害怕……”
“一曼,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未必能比你做得好。走啦,吃饭去,大家都在等我们。”
……
待客人们离开,已是月朗星稀。
安母张罗着张姐收拾碗筷,也没忘指使安灿:“你就应该多动动,把那几个杯子洗了去。”
“妈,我去吧。”刘瑞道。
“你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比她的精贵。”
张姐忙道:“别别别,这是我的工作,我来就行。”
“别管他们了,我这还有别的活要你干呢。”安母把张姐拖出了厨房。
厨房里,安灿和刘瑞面面相觑,随后,两人都笑了。安灿笑着把杯子塞进洗碗机,刘瑞又一个个拿了出来:“不懂了吧?这雕花玻璃杯只能手洗的。”
刘瑞把几个杯子放进水池,拧开水龙头。安灿将双手泡到水池里,凉丝丝的,还挺惬意。
“今天辛苦了,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我看妈挺开心的。”她道。
“是啊,以后有时间,可以让一曼他们多来聚聚。”
“跟你说个事,”安灿摩挲着一只杯子,“舒兰生日,我让你来接我那晚,我见到洁瑞了。”
刘瑞的脸上扬起一阵笑意:“是么?所以那晚,你的反常是因为见到了她?”
“我……你在笑?”
“没有啊。”
她翻手搅动水池,弄了水花到他头发上:“你都笑出声了,还笑?没完了是吧?”
“妈让你多动动,要不然,我们……”他偏头,注视着她,“去夜跑?”
上一次他们夜跑,还是新婚燕尔时期。只是,他们的蜜月特别短暂,短暂到,她总是会忘记它的存在。
“等会儿我还有个视频会议,”她躲开他的目光,把洗净的水杯摆放到一边,“能等我开完会吗?”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