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一番交谈之后,百户算是知道了事情大概。
当即大怒道:“大胆江湖匪类,居然敢对国公世子动手,该死。”
接着百户朝着大汉们逃跑的方向,眺望了一番,发现已经无迹可寻。不由又恨恨的叫骂道:“这群贼子跑的真快,要是他们在慢点,看我北镇抚司不让他们舒舒服服一顿才怪。”
这时,徐家的一名护卫将手中的一封,带血书信递给了徐大少。
徐大少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护卫回答道:“这是刚刚追击那名黑衣老大时,划破他上衣时,掉落下来的信件。”
徐大少定睛一看,信封上除了刚刚沾染上的鲜血外,并没有其他痕迹。完全就是一个新信封的样子。
好在,里面还有一张纸。徐大少赶忙取出来详细看了起来。
一见纸上内容,徐大少当时脸色大变。
原来这张纸上,居然详细的写着他们一行人出行的人数与目的,就连预估的行程都和实际相吻合。
几人看完之后,皆是一副震惊的神色,就连锦衣百户都说道:“看来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啊!”
徐大少稍微想了想,又接着向沈秋问道:“沈秋,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能得罪什么人,哦,除了他们。可他们应该不会出这种狠手啊?”
一提到他们,徐大少自然知道,沈秋说的是杨廷和他们,但如同沈秋说的一样。这几位朝廷重臣,度量还是有的,不至于闹到买凶杀人。
那么还会是谁呢?
从信的内容上来看,这信并不是他们一行人出发前写下。因为里面有不少对于几位主要人物的身体特征描写,显然是害怕这几位江湖人认错人。
另外一处佐证就是,通篇没有提及去时路上与目的地住处的截杀,仅仅是针对回程的截杀。
这也说明了,这帮江湖人是他们离开京城后,被人打听到去向之后,临时请来的杀手。
那么这个问题开始困扰着沈秋等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杀沈秋?
这样空想,无异于对着老天问为什么要下雨一样,一点用处都没有。
不过沈秋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那就是利用排除法咯。
按照常理,要杀自己的人,肯定和自己有过节,那么将所有能想的起来,和自己有利益冲突的人,以及他们的身边人书信找来比对,也许就能发现一些端倪。
不过,这法子一点都不严谨,沈秋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因为只要对方不傻,找个普通读书人人帮忙代写,沈秋就无从下手了。这么大个京城,沈秋总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随便找几个人就能比对出字迹吧。
故而,这只是比大海捞针稍微好一点的方法,也就是鱼塘捞针而已了。
总体来说,都是希望渺茫。
这时,就体现了专业人士的不同了。也不知道百户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开始仔细看起了纸上的字迹,并且还是翻来覆去的看。
沈秋刚想提醒笔迹不可行这一点,却被百户的话给震惊了。
百户把纸张翻看了几遍之后,非常确定的对沈秋等人说道:“这是朝廷六部衙署,誊写公文使用的纸张。”
“什么?”
闻言,沈秋与徐大少姐弟都震惊起来。用的六部衙署用的纸张,那就意味着买凶或是写这书信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六部的属官。
六部虽大,但是终究人数有限,且只要一对比笔记,就能挖出人来。
只要找到写信之人,一切就是顺藤摸瓜、水到渠来的事了。
沈秋犹自不信的开口问道:“百户大人说的话,可能当真?”
百户洒然一笑道:“沈大人放心,没有半分假。要知道九年前,工部发生一件大案,二十万两银子不知去向。
当时这事由北镇抚司接手,即便是严刑拷打都没有问出账银下落。
而刑部派出的一员书吏,却成了破案关键。
因为翻查账本的时候,书吏发现,几箱账本中,有一本的纸张,虽然与其他几本很像,但是仔细查看,就能发现并不是同一批次生产的。
故而当年那场大案,从这里得到突破口,找到造假之人,一切都迎刃而解。
而我当年就是跟随这位小吏,一起辨别纸张的锦衣卫,当时就了解过关于各部纸张的介绍。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各种不同纸张也有了更多了解。
所以这六部用的纸,我基本上手一眼就能分辩出来。”
沈秋对九年前的大案,没什么兴趣,他只是确定了这写信的纸来自何方。
既然有了线索,那就有了头绪。徐凤仪开口道:“那还等什么,回京去查,我正好也看看是谁,眼界如此之高,竟不把我们徐家放在眼里。”
这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就连百户都开口道:“天子脚下,六部官员里,居然有人敢买凶行刺朝廷官员,这事一定要严查法办才行。
不过卑职奉命出行,怕是不能和沈大人你们一同回去了,我派人随大人一同回去,也算是当个证人。”
说完百户转身叫住一名锦衣卫,就对他吩咐起任务。
片刻后,两波人分道扬镳。百户带着剩余手下继续前往通州南下,而沈秋一行人继续赶路回京城。
远处一颗茂盛的大树上,一位黑衣蒙面男子正坐在大树顶部的枝丫上。
透过树木枝叶,远远的看着几百米外的官道上,两队人马的分开而行。
这时候蒙面男子才第一次开口道:“你确定他们能信吗?”
原来树下还站着三个人,正是刚刚拦路截杀沈秋等人的三位大汉。
只见为首的大汉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小伤口道:“先生就放心吧,那信上可是沾满了我拦路虎的鲜血,他们不可能不信。”
蒙面男子,很满意的一笑,然后纵身一跃,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整个人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靠近看了拦路虎身上的伤口,点点头道:“真是难为你了,和这些二流护院们,打的这么难舍难分。哈哈。”
这时黑衣人中的老三笑道:“和他们打个平分秋色倒是不难,最难的是,怎么卖出破绽,让他们伤到自己,太难了。”
老大再次低头翻了翻自己被毁掉的衣服,笑道:“卖了七八个破绽,他们才有一个人抓住机会,我又能怎么样呢?可惜这身衣服了,没法穿了。”
蒙面男子,伸手入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拦路虎道:“刚让你丢了一个信封,现在还你一个,也不算亏吧。”说完男子就是哈哈一阵笑。
拦路虎没有打开信封,只是摸了几下,就心里有数。
蒙面人接着说道:“那就辛苦几位,暂时离开这里,去外面逛逛,顺便看看这美丽的大明朝,可好?”
拦路虎兄弟三人当即抱拳道:“兄弟们是懂规矩的,知道该怎么办,先生尽管放心。”
“那就好。”
入城时,已经快黄昏。
沈秋等人听从了百户的建议,放弃了刑部,而是直接跟着同回来的缇骑,前往锦衣卫下属的北镇抚司衙门。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犯案人员,本就是六部之内的人,没有谁可以保证这人不在刑部里。
即便对方不在刑部,但是一旦走了风声,被人提前有了准备,怕是最后什么都查不到。
至于顺天府,那压根就没入过考虑选项,那可是个名头响当当的衙门,畏权衙门。
什么叫畏权衙门,顾名思义,畏惧权贵的衙门。
锦衣卫下属的北镇抚司就不同了,职权大,想动谁就动谁。而且其和六部的联系不密切,是最理想的地方。
故而沈秋同意了这事。
几人随着缇骑来到锦衣卫衙署的时候,正巧遇到准备下班的锦衣卫指挥使张锐。
原本一脚跨出大门,迎头撞上沈秋几人,张锐抬头一看,这几位可是一位比一位开头要大。
“哟,这不是沈大人吗?咦徐大少爷,还有徐……唉,你们几位怎么到我这小衙门来了?”
敢称锦衣卫衙署是小衙门的,怕是也只有锦衣卫历任指挥使了。
张锐的眼力也不差,一眼就知道几位怕是有事要办。直接一个回身,不待几人说话,先道:“看几位这样子,怕是有事情要谈,走吧,几位里边请。”
沈秋等人自然乐意进入说,越少人知道他们来过锦衣卫越好。
几人被带到锦衣卫衙署后厅,立马有兵丁上来端茶倒水。
这可是沈秋第一次进入这个臭名昭著的特务机构。与设想中的那种森严大不相同,从布局来看,与沈秋进入过得其他衙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几位贵客,登我锦衣卫衙门,必然是有事情,张某也就不客套了,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沈秋与徐家姐弟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对方示意由沈秋来讲。可沈秋也不打算由自己来说这件事,直接叫过和自己一行人回来的缇骑,让他来说这事。
这缇骑,二十二三的年纪,在锦衣卫呆了一年多,还只是一个普通爪牙。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可以出去跟着百户做点事情,顺便攒个功勋,堆点资历。
不料半路遇到沈秋他们这档子事,被派了回来。虽然心中大为不爽,但是知道这几人都是不好惹的主,在加上百户对他们都如此的客气。
也就只好抱定主意,赶忙帮他们交接完事情,就继续南下追赶百户一行。
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难得见到一面的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看见这几人,居然会主动打招呼并且邀请入内,还自己亲自接待。
而如今更是有机会让他在指挥使大人面前露脸,那不得高兴坏了。
所以听到沈秋说要他出来说明情况时,立马就开始暗自调整自己的状态。
一边脑袋里想着该怎么说,一边又是跃跃欲试的摩拳擦掌,眼睛也时不时的朝着大厅里望去。
当见到张锐眼光望向自己的时候,年轻缇骑,立马大步上前,非常干净利落,且精气神十足的行了一个半跪礼。
“卑职,郑容拜见指挥使大人。”
张锐并没有马上让郑容起身,而是转头笑问沈秋,怎么要让一个缇骑来说这件事。
于是沈秋将路上遇到百户一行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张锐才满意的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才转头看着,已经保持跪姿一断时间的郑容道:“你是和谁出去的?”
郑容进入锦衣卫一年多的时间了,虽然指挥使已经换了人。可这却是两任指挥使中,第一位和他说话,所以心情略微有点激动。
“卑职是随同百户吴兵,奉命前往南京。”
一听到吴兵,张锐赶忙点了点头。了然一笑道:“原来是吴兵啊,你起来吧,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
郑容一个利落起身,然后开始将他看到的事情经过,以及吴兵的分析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沈秋的关注点不在这里,而是在郑容身上。
锦衣卫其实分为两种,一种就是普通家族世袭职位那种。就是沈秋见过的那一次,连京城混混都敢和他们掰手腕的那种。
还有一种,那才是锦衣卫真正的精锐,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缇骑。
缇骑,基本上都是从民间挑选上来,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人才,否则也进不了锦衣卫的大门。
所以锦衣卫外出公干,或是遇到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情,都是交给这群得力干将。据说,这些缇骑不少都是江湖游侠之类的人在充当,所以每次出门办事,基本是没有办不成的。
郑容具体来历沈秋不清楚,但是从他这干净利落的动作,以及刚刚一直保持着半跪姿势,且一动不动,就能看的出来,起码也是练过功夫的人。
当郑容说完一切后,张锐第一个问题居然是:“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郑容。”
这倒不是张锐装腔作势,先前虽然郑容介绍过自己名字,可这位指挥使压根就没有在意。
然而经过这一阵子的观察,张锐觉得这个人还不错,起码定力与表达能力还是不错。
要是办事能力也可以的话,那这个人还是可以用一用,因此才有了郑重其事询问名字的这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