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传来，简艺涵匆匆挂了电话。

简爸爸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涵涵，你同学怎么样啦？”

宝贝女儿大半夜领个浑身湿透的小姑娘回家，他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

“没事，爸爸。”简艺涵接过姜汤放在桌子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简爸爸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不是担心你么？有什么需要就跟爸爸说，知道吗？”

“好。”简艺涵点头，挽着他的胳膊把人往门口带，“爸爸你快去睡吧，不是说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吗？”

简爸爸一脸无奈宠溺的笑，站在门口叮嘱，“你也早点休息，女孩子家家睡晚了对皮肤不好。有什么事就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回来给你带礼物。”

“嗯，谢谢爸爸。”简艺涵踮起脚尖，在老爸脸颊上吧唧一下，“爸爸晚安，我爱你。”

“爸爸也爱你！”

身后幽幽响起一句，“你跟你爸爸的感情真好！”

简艺涵一回头，就看见穿着白色浴袍站在她身后，长发还滴着水，脸色苍白如纸的季轻舞。

“小舞，你洗完了。”她两步过去，抓住她的手把她拖到沙发边，把姜汤递给她，“来，先把姜汤喝了。”

刚熬好的姜汤，还散发着氤氲的雾气。跟着那朦胧的水蒸气，她看见季轻舞唇边荡开一抹极轻极淡的笑，她微微低着头，莹白的手指伸过来捧着杯子，没有喝，只是小声的说了一句，“以前，我和我爸爸的感情也很好。”

“小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这个样子，让她很心疼，也很担心。

季轻舞抬起眼皮，看她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神往迷离的茫然，捧着玻璃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声音低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跟着她的初恋情人跑了，只留下我和我爸爸两个人。”

她往后退了两步，在床边坐下，曲起双腿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发上的水滴顺着膝头落下，“可爸爸从来没怪过她，他还跟我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一心忙着挣钱，忽略了妈妈的感受。他还说他对不起我，所以要把爸爸和妈妈双份的爱一起给我。”

“从小到大，他都很疼我。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不管多贵多不合理他都会买给我。我记得六岁那年，我看上一双公主鞋，可是那款鞋子有好几种颜色，我不知道该选哪一种。于是，爸爸就把所有的颜色都给我买了一双，他说这样我想穿哪双都行了。十三岁那年，我想去瑞士滑雪，可是爸爸工作忙没有时间。我很生气，然后他就让人在江城附近盖了一个滑雪场，然后陪我去。他知道我喜欢旅游，喜欢去世界各地有特色的地方写生，所以他每年都会抽出一个月，什么都不做，就陪着我出去，到处走走。”

空荡的卧室里，橘色的灯光静静剪影出她的身影，落寞的像是个迷了路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恬淡温婉的声音，在卧室里静静回荡，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他说，我是上帝赐给他最好的礼物，是他今生最大的宝贝，他会用尽全力让我幸福。”

“小舞……”简艺涵的声音有些哽咽。

眼泪落下，她把脸埋在双腿之间，任由那些滚烫的泪水沾湿皮肤，“他知道自己得了肺癌，却不告诉我，只希望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安排好我以后的一切。他到死，心里想的都是我。可是我……可是我却……我却……”

“不要说了，小舞，不要再说了。”简艺涵再也忍不住，冲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察觉到她轻轻颤抖着的身子，细细的疼痛自胸腔里蔓延开，“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整个江城都知道，季震庭爱女如命。虽然季家在豪门权贵扎堆的江城算不上多么强大的存在，但季震庭却把他对女儿的爱做到了极致，让许多名门千金羡慕不已。这其中，也包括她。

她自然也知道，活着的时候爱有多深，他离开之后被留下来的季轻舞就又多痛。

她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曾经让她无比羡慕的女孩，此刻在她怀里哭泣着、颤抖着，甚至……有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

“你应该也听说过吧，陆睿霖，我曾经青梅竹马的初恋。本来我们是要订婚的，可是订婚典礼上，他却没有出现。”季轻舞把头靠在简艺涵的肩膀上，“我以为我和他之间的一切，都会定格在他离开的那天。再见面，不管彼此际遇为何，都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可是今天我才知道，他回来，是我爸爸一手促成。”

“因为他是我十八年来唯一喜欢过的男人，所以我爸爸到最后，才会不顾自己的自尊和骄傲，把他叫回来。只因为，他想成全他女儿的爱情，想给他女儿他最后能给的幸福。”

简艺涵的拍着她背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当年季轻舞在订婚当天被未婚夫抛弃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江城豪门茶余饭后的谈资。

季震庭当时有多生气，他直接断绝了所有和陆家的合作来往，不顾高达几十亿的损失。甚至出高价在黑道悬赏，想要杀了那个辜负他女儿的混蛋。

可是没有想到，那个曾经为了女儿雷霆震怒的男人，居然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做出这样的决定。

去求一个曾经恨之入骨的人，只为了女儿的幸福。

简艺涵捧着季轻舞的脸，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微笑，“既然你知道季叔叔这么爱你，那你就更应该好好珍惜自己，不要让他走得不安心啊。”

她伸手，把她手里的杯子拿过来，凑到她唇边，哄着，“听话，先把姜汤喝了好不好？你淋了那么久的雨，如果不驱驱寒，很容易感冒的。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对不对？”

“那你告诉我，一个杀人凶手，要怎么理所当然的活下去？”

简艺涵的身子一僵，手抖了抖，“小舞，你……在说什么？”

“我爸爸，是被我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