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卿卿被吴莘带到驿站旁的客栈里直接锁在了房间里。
这个客栈很破旧,墙是用土跟石头混合在一起粘出来的,床是泥砖堆的,上头铺了一层芦苇杆捆成的硬排,一床被套罩在黑漆漆的棉絮上,青绿色的方块被跟木头切成的方形枕头,就那么横在那里。
屋子里唯一的窗户很高,就像是开在屋顶一般,屋子里除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个燃着的煤油灯,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何卿卿几乎是被吴莘扛起来摔进来的,她晃了几下门,知道自己出不去以后,就看着门缓缓的坐了下来。
秋日的夜晚寒意还是很重的,何卿卿的身心都是冷的,她抱着自己,看着那冒着黑烟的油灯,看着它挣扎着,燃烧着,火光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门有了动静,何卿卿没有动,只觉得身后一轻,门就开了。
“姑娘怎么坐在这里?快起来,地上冷。”
这是金婆婆的声音,何卿卿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姑娘别慌,你先起来,我让下人们烧了热水给你,有些事儿,咱们等会儿细聊。”
金婆婆拉着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何卿卿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跟着的小厮。
小厮动作麻利,洗澡的盆子跟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一旁的床上,金婆婆整理着换洗的衣裳跟擦拭的毛巾。
门吱呀一声关上的瞬间,何卿卿快步走到金婆婆的面前,拉着她的胳膊不肯松手:
“你怎么在这里?念念跟文咏呢?我爹呢?”
何卿卿很担心他们的安慰,一时之间六神无主。
“你放心,他们没事,你刚走,你爹就被放回来了,念念虽然生他的气,但是年哥毕竟是她的父亲,此刻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所以,两个人相安无事,依旧在那宅子里住着。”
金婆婆懂她的急迫,拉着她坐了下来,耐心的安抚着。
“倒是你,我告诉你,殿下一直跟在你身后呢,你跟丁寅成绝对不能再做出出格的事情了,你要是再这样,你们俩都会没命的。”
何卿卿他们离开后的第二天下午,金婆婆就被何远殇叫了回去,一并跟着护卫们走到这里。这一路上,何卿卿他们走的很慢,跟在他们身后的这班人马,对于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我不知道殿下带了多少人,但是我知道,光跟我在一起走的就有八个,而我也并不是一直都能看到殿下的身影。”
金婆婆一边小声的说着,一边把她摁在床上,替她解了发绳,把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梳理了一番。
“这一次去彼良,一定没有这么简单,卿卿,你要惜命,先把自己保护好,想想你的家人,你要是出事了,他们可怎么办?”
金婆婆说着就扶着她的肩膀,弯腰跟她平视,捧着她的脸,认真的劝着:
“先把你的命保住,一个人要是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情爱?”
说着金婆婆就要替她宽衣解带,何卿卿心底豁然明了,她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眸子追问:
“他今晚会来找我吗?”
“那就要看贵人自己的意思了,我只是被吩咐过来跟着你的。其他的,我这个老婆子就不知道了。”
金婆婆冲她笑了笑,继续手上的动作,何卿卿站起身摆摆手,示意金婆婆她可以自己来,不用她帮忙。
小厮们送的水刚刚好,何卿卿跨进浴桶里,坐在那里陷入沉思,金婆婆嫌这煤油灯不好,隔着门叫了小厮,两个人隔着门板交谈着。
屋子里水汽氤氲,水里的人思绪万千,如同这缥缈的烟雾一般,什么都抓不住。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何远殇是反抗不了的,金婆婆说的对,她以后不能再跟丁寅成有过于亲昵的接触,甚至是碰面也最好不要做了。
何远殇对她的态度奇奇怪怪,万一因此迁怒到丁寅成,那丁家就真的绝后了。
何卿卿想明白后,心里头突然就敞亮起来。
洗过澡后,她换了衣服,现在门口望着门外,屋子里已经换了灯,金婆婆又觉得床铺不干净,找了小厮去更换的同时,又在屋子里点熏香。
那香闻似乎受了潮,这会儿里头烟熏火燎,味道重还呛鼻子,他们俩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开了门。
何卿卿是站在门口换气的,金婆婆还在捣鼓熏香,她现在门槛石上,这才看清楚此处的位置。
这客栈不大,也就这一栋楼,统共6间房,她住在中间,另外五间都熄了灯。
旁边的驿站也不大,看起来就是个寻常人家的院子,只是它那院子里盖着的小屋檐下,都是打着响鼻的马儿。
这一块儿视野很开阔,周围没有什么山丘大树林,望远看出,两排矮树中间,就是一条宽敞的官道。
官道远处有马蹄声,何卿卿眼眸中的涣散随着马背上人的身影逐渐凝聚起来。
丁寅成回来了,他是跟周清一起回来的,两个人同乘一匹马,周清在前,丁寅成在后,趁着满天星光,两个人亲昵的搂在一起,那画面,由远及近,像一把利刃,一寸一寸的将何卿卿刺穿。
她的心没有由来的抽搐着,疼的让她忍不住皱起来了眉头。
“你还没有睡呀?”
马儿到了院子里,丁寅成先下马,周清自然而然的握着他的手,跳进他的怀里,由他们抱着到了一旁的地上。
“马上就休息了。”
何卿卿的眸子始终落在丁寅成身上,可丁寅成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牵着马,就去一旁的马厩去了。
周清走到她面前,亲昵的搂着她的肩膀,大咧咧的笑说着:
“怎么样,今晚需要我陪你睡觉吗?”
说着,她还真动手去解领子上的扣子,何卿卿慌忙拦住,仓促间她似乎看到了她脖子上细密的吻痕。
“你的洗澡水倒了吗?要是没有,我就着也用一下吧,再去烧水,要等到猴年马月?我今天可是累死了。”
周清不以为然想要推开她的手,可何卿卿却固执了起来,抓着她的领子就是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