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何远殇的王妃因难产亡故。
那时的他不过是十七八岁,饶是见过生死,但面对王妃的亡故,依旧难以释怀。
尤其是在他知道真相的时候。
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他好,但是这么做的结果,却让他痛苦了许久。
纵然是知晓了真相,但记忆里的那个人,依旧是最美好的模样。
兵部尚书吴贾跟礼部侍郎吴匀到了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宗主推门而出,刚好对上了追到此处的两个人,二人望见身后的黑衣人,俱是低头退让到了一边。
黑衣人戴着斗笠,与二人远远的点了点头,随后就消失在等在一旁的马车上了。
“这是——”
吴贾拱手到了宗主面前,瞧了瞧坐在地上的何远殇,又迟疑的看了看宗主,话到了嘴边,却又不敢说的太明白。
“无妨,随他去吧!”
宗主已经洗净满手的血污,他朝着何远殇摇了摇头,背着手往另外的方向去了。
屋子的门依旧开着,吴匀扯了扯探头探脑向里张望的吴贾,同他使了眼色,示意他不要多事。
“阿莘,你唤我们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二位伯父有劳了,现在已经无碍了。”
原本他是想让他们一起陪同去屋子里查看的,但何远殇摁住了他的胳膊,他只能笑着打哈哈,说是自己弄错了,让他们二位白跑了一趟。
“无妨,太子殿下安好就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二人就先回去了。”
吴匀点了点了头,拉着吴贾往外头走,吴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憋着没有说就离开了。
“殿下,要进去瞧瞧吗?”
吴莘并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有猜测,何卿卿是生是死,还需要亲自看到才知晓。
何远殇闭着眸子沉思良久,这才握紧拳头,率先走了进去。
何卿卿脸色苍白,脑后是已经缝好并缠上绷带的伤口,两个嬷嬷已经把她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就是床单也一并做了更换。
何远殇握着她的手腕,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紧皱的眉头这才舒缓了些。
还好,她并没有性命之忧。
“二位爷,夫人这伤得静养七日,过了这七日,往后就不怕了。”
嬷嬷在一旁讲着,何远殇点了点头,落下一句有劳了就离开了。
吴莘一直在一旁看着,他微微的蹙眉,随后追上了何远殇。
“殿下动心了?”
吴莘步步紧追,何远殇甩不掉他,二人在僻静的林子里停了下来,他回头,眼底明暗交错,已然是分不清自己的真心。
“殿下不该动心。”
吴莘望着他,面色凝重:
“您忘了皇上的教诲吗?”
君王本就无情,想要做太子,想要得到王位,那就不能有软肋。
梁如梦是他成为太子的垫脚石,若是他再如此,那何卿卿就会是他登上王位的那块砖。
“我知道。”
何远殇怒气腾腾的瞪着他,二人对峙许久,终是无可奈何。
这世上没有人会如意的,哪怕是站在了钱权的顶峰之上,依然会有你永生都求而不得的东西。
身不由人,身不由己。
“知道就好,我们回去吧!”
吴莘拱手,何远殇无奈的到了他面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叹了口气,二人无声的望着对方,嘴角皆是一丝苦笑。
在权利的漩涡之中,谁又何尝不是一个傀儡呢?
傀儡须无情,无情最长久。
“表哥,厢儿没了。”
吴莘低下头走在何远殇身后,声音里是一丝哽咽,一滴泪悄无声息的滑落了下来。
“嗯,是祖父的安排吗?”
何远殇顿住脚步,心底没由来的空落落的,他的人一直没有寻到她的消息的时候,他就有预感。
“我其实早就知道她在哪里,也派人去为他们引路,可惜,终究是逃不脱这个身份带给她的惩罚。”
吴厢妹是吴莘同父异母的妹妹,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最疼爱的一个,也是他拼死也救不回来的一个。
若是小时候,他不曾让她女扮男装,带着她去坊间酒肆看稀奇就好了,这样,他也就不会结实商贾之子,更不会与他私定终身,最终酿成大错。
“对不起。”
何远殇能给的安慰,只有这三个字,吴厢妹私定终身一事东窗事发之后,原本是要作为和亲公主,送到边塞,与边塞的部落和亲的。
但是吴厢妹打死不从,最终只能求了何远殇,两个人演了一场戏,将她以侧妃的身份安置在了太子府。
成婚前一日,她与那人已经恩断义绝,各自婚嫁,听说那位公子也是家中妻妾成群,两年内已经有了四五个子嗣。
这次出行,不知道他为何会现身劫人,更不知道吴厢妹又是因为何种原因,竟然真的同他走了。
“与表哥无关,不过是她自己的选择罢了,这样也好。”
与其每日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与心爱之人共赴黄泉也是好的。
“祖父准备怎么办?”
何远殇已经猜到了吴亮的安排,但是他看着吴莘,还是想知道他的想法。
“自然是不允许他们二人合葬的。”
吴厢妹已经入了太子府,生就是太子府的人,死就是太子府的鬼,就算是二人死在一处,也不会让他们葬在一起。
“她走的痛苦吗?”
何远殇忍不住不问,吴亮心狠手辣,他实在是不知道,吴厢妹是怀着怎样的决心,才踏上这一条必死之路。
“自然不会好受。”
吴莘难忍悲痛,可脸上却还是强挂着笑:
“她浑身的骨头都敲碎了,一直熬了一个晚上才去。”
这期间,吴亮让人每过一炷香就问她一次,可有后悔,只要她说后悔,他就饶她一命,可她硬是咬破唇舌,也不曾吐露出一个悔字。
“那位公子呢?”
何远殇叹息着闭上眼睛,胸腔里堵的厉害,连呼吸都是疼的。
“活活烧死了,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这个死法与吴厢妹比起来,已经算是痛快了许多,只是对于他的家人来说,他就是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找人把他的骨灰收起来吧,等厢妹下葬的时候,把它们放在一个棺木里吧!”
这是何远殇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
生不同裘死同穴,愿她们来生能投生在寻常人家,做一回普通夫妻,长命百岁,恩爱到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