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远殇未醒的时候,就闻到一股香味,那香味是洗好的鲜鱼与白粥熬在一起才能散发出来的香味,也是他从小就记得的味道。
以往跟着师傅的时候,师傅经常跟他做鱼粥吃。
时间好像回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那时候,他与师傅之间的关系是最要好的,直到后来,他亲手了结了自己心爱之人的生命。
“醒了?”
何远殇睁开眸子,一扭头就看到坐在一旁桌子边上,手里正端着一碗鱼粥吃的欢快的宋老阁主,二人一对上眼就都若无其事的看向远处。
“劳烦阁主了。”
何远殇坐了起来,他忍住口水,装出一副冷淡的神色,老阁主把另外一碗粥递给了他:
“吃吧,就算是你再恨我,也得先把肚子填饱。”
他们之间从未隔过这么大的仇,却不想,一旦隔起来竟然就到了这个地步。
何远殇接过来,闷头吃了起来,老阁主站在一旁,一直看着他吃完,粥是他亲自熬的,徒弟也是他亲自带的。
“我还是不会原谅你。”
何远殇把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拉开了门,临出门前轻飘飘的丢下了这句话,老阁主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他也从未奢求他能原谅自己。
天已经完全黑了,何远殇执意要带何卿卿离开,宋博留不住他,只能派人送他们回去,何远殇没有再带她回郊外的福音寺,而是直接回了王府。
何卿卿醒过来的时候,周清她们已经守在她身边了。
“夫人,你吓死我了!”
金婆婆一看到她睁开眸子,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燕子跟静儿把她拉到一旁哄着:
“金婆婆,小主儿好不容易才醒,你可别哭了,万一哭的小主心发慌,再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有道理,那我去给夫人准备些吃食去。”
金婆婆点了点头,坚持着要去厨房给何卿卿熬粥,院子里的人拦不住她,就让他去了。
“小主儿,觉得如何?”
周清坐在她旁边,替她掖了掖被角,何卿卿点了点头,伸手去摸自己脑后:
“我睡了多久?”
“从寺里回来,已经有三日了。”
何卿卿脑后的绷带已经拆了,手摸上去,可以感觉到结痂的伤口,用力摁的时候,也感觉不到疼了。
“吴姐姐——”
她恍然想起了这件事,挣扎着要起身,周清把她摁了回去:
“灵柩已经从寺里请回来了,明日傍晚出殡,小主要节哀。”
“吴姐姐的死是真的?”
何卿卿还是觉得没有办法相信,像是做梦一样。
“人确实是没了。”
周清认真的望着她的眼睛,肯定的回答着,听到这个答案,何卿卿软了下来,她靠在身后的枕头上,只觉得心又沉了下来。
“她到底是怎么没的?”
何卿卿无法认同她死去的原因,但是真正的真相,再三挣扎,她还是发了疯的想知道。
“是姑娘自己选的,为了自由。”
“什么意思?”
烛台上的蜡烛噼里啪啦的烧着,映的周清的脸一半红一半黑,她的声音又轻又低,一旁听的认真的何卿卿,脸上毫无血色。
“为什么?”
何卿卿不敢相信,一个祖父,一个父亲,怎么能对自己的骨肉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出来。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她背叛家族的代价。”
周清眼底没有一丝情绪,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甚至没有一丝情感的起伏,如同是在讲着不起眼的小事一般。
“你的父母,在最后关头,不也一样的吗?”
在危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虎毒食子罢了。
“她已经是太子府的侧妃了。”
看不明白,想不通的人始终都是吴厢妹。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选择。”
家人的安排,从一开始就是不容置疑的,她有心爱之人,却被迫与他分别,天各一方,好不容易争取到留在都城里,却不想是这样的结果。
“你有选择吗?”
周清抬手捏着她的脸,看着她为了别人而红透的一双眸子,审视又不可置信:
“你在为别人控诉的时候,可有想过你自己,你有过选择吗?”
自然是没有的,何卿卿如同霜打了一般垂下了眸子,是啊,她也没有选择。
“女人很难有自己的选择,只不过是跟别人比起来的时候,有一些人会更幸运罢了。她没有被当做宠姬送人,已经是很幸运了。”
周清松开她,叹了口气,别过头不愿去回想自己的过去:
“我也是庶女,但是看看我现在的模样,与我比起来,她已经很幸运了。”
没有被当做礼物送来送去,也没有被灌下药水,生不如死,更不曾因为恐惧而丢掉寻死的勇气。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是想要让她跟你比较什么的。”
何卿卿想要解释,可不管她想到什么样的理由,那些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你好好休息吧!”
周清嗯了一身,扶着她,让她躺了回去。
这一夜,何卿卿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她很早就起来了,执意要去给吴厢妹送行,院子里的人软磨硬泡,一直到下午才肯带她出门。
她穿着一身白衣,跟着众人一起,扶着灵柩,送了吴厢妹最后一程。
但是作为府里的妃子跟侍妾,她们只能送到门口,再往后的路,就只能让她自己一个人走了。
等灵柩走远了,等在门里的人就在唐晓的吩咐下散了,何卿卿也要走,却被唐晓留了下来。
“你身边的那两个丫鬟,我瞧着挺机灵的,能不能指派给我?”
唐晓点名要的正是燕子跟静儿,她们俩都是吴厢妹在她进门的时候指给她的,两个人听到唐晓的话后,都是一愣,惶恐不安的看着何卿卿。
“姐姐身边聪明的人这么多,我这两个蠢货怎么配服侍姐姐呢?”
何卿卿委婉拒绝了,她很明确的感知到,这次要人的目的并不简单,她要是真的点头同意了,只怕是就再也见不到这两个丫鬟了。
“再说,我也用习惯了她们,这几日,我身体也不大好,若是换了人,只怕是会生疏许多。”
“也好。”
唐晓淡淡的瞥了她跟身后的一群奴仆几眼,转身走了:
“那就让她们继续跟着你,好好服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