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团一下子少了两个人。
不过都是很有演奏经验的人。虽然说方季平走了,方如常也突然消失不见,不过乐团的人商量了下来,还是继续把接下来的演奏完成。
当然,这是少不了张罄蕊张大小姐的要求一下子也找不来顶替的乐团不是?
再说,在这种场合,接下来只能够通过音响来播放音乐的话,就显得太敷衍了啊。
下一个环节是跳舞。
这是西式的宴会,第一支舞当然是由主人家来跳。
张罄蕊来到了张老夫人的面前……张家没有男丁,这样的搭配多少有些怪异,因此张罄蕊还特别地换上了一身男式的燕尾服。
宾客自觉地划出来了一个圆形的空间,让这二人缓缓地踩着节奏。
人群外,又一次陷入了人们感知障碍之中的俱乐部老板悄悄地拎了一杯清水……故事很长啊,整个说了下来,其实会口干的啦。
“主人,方如常在停车场让伍秋斌带走了。”
洛邱点了点头,他忽然看着黑魂9号,心中一动道:“我刚说过要送张罄蕊祖母一份礼物。”
黑魂9号一愣,他不知道自己的新主人这会儿提起这件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洛邱此时却轻打了一个响指。
一身黑袍的黑魂9号此时渐渐地褪去了身上的黑烟,并且穿上了一身黑白色的燕尾服,完整地展露了出来。
头发甚至一丝不乱地梳起来了一个大背头。
这是一张年青却不能算是俊朗的脸庞,只是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些。看着黑魂9号不解的神情,洛邱没有说话。
他只是从旁边取来了一块白色的餐巾,在手上对折着,折好了之后,才缓缓地塞在了黑魂9号这时候礼服胸前的口袋上。
洛邱笑拍了拍口袋,让这里变得整齐了一些,才淡然道:“去吧,去跟张李兰芳跳一支舞。算是我送给她的一份礼物……但你不能说话。”
黑魂9号一怔,隐约地,他觉得这位新主人这样的吩咐有着一些他想不出来的含义。
但是……和那舞池之中的张李兰芳跳一支舞吗?
为什么……会有一种雀跃的冲动?
他缓缓地在人群之中走着,浑然看不见周围讶然的目光。只是在一个旋舞的动作之中,悄无声色地代替了张罄蕊,转瞬间出现在了张李兰芳的面前。
刚刚完成了一个旋转的张罄蕊此时诧异地看着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影,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舞步。
谁这样的不识趣,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就算西方的舞会之中也有着交换舞伴的礼节,但显然不是这第一支舞里面。
可不料,她的祖母,此刻却怔怔地看着这个走出来的青年,目光一下子变得模糊了一般。
没有说话,黑魂9号只是轻轻地拿起了张李兰芳的手掌,靠近上来。
下意识地,张老夫人甚至没有反抗,而是跟随着对方的脚步,缓缓地在这舞池之中,缓缓地走动起来。
没有什么样好看的步伐。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感?张罄蕊重来没有在她的祖母身上看见过……痴痴?还是什么?
她忽然有种感觉,自己无法融入去这男人和自己祖母的舞步之中,她甚至感觉,这一刻,所有存在在这里的人,仿佛都像是多余的一般。
没有说话。
黑魂9号与张李兰芳只是这样默默地对视着,没有一刻视线离开过对方……直到一首的华尔兹已经演奏完毕。
另一首也接着在这个时候响起。
第一支舞完了,接下来便是众人的起舞。来宾们来着自己的舞步,也开始旋入了舞池之中。
沉浸在一种难以忘怀的触感之中的张李兰芳一瞬间,像是回到了数十年前,当她还是青春少艾的时候。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宛如梦幻,这一支舞,已经曲终人散。
老夫人怅然若失,视线漫无目地看了看四周,却再也没有办法找到这个突然闯进去的男子。
“奶奶……”
张罄蕊来到了张李兰芳的身边,“刚刚的那位是……”
张李兰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神情复杂,却自言自语般道:“这或许,才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我会给你的祖母送上一份礼物,当作一点补偿。
下意识地,张大小姐想起了那位神秘之极的同学,曾经随口说说般的话。
该不会……
……
……
方季平一路上冲冲忙忙,在女友小曼的陪同之下来到了医院。
或许是怯了,站在医院外,方季平却有一种不敢进去的犹豫。小曼此时抓起了方季平的手掌道:“你在会场上,那么多人都敢说出来自己的身世了,难道来到这里却不敢进去了吗?”
方季平苦笑了一声,深深地吸了口气,便牵着小曼的手,走入了医院当中。
但是来到普通病房的时候,方季平和小曼却没有看见原本是在病床上的杨萍。不仅仅杨萍不见了,那个布袋子也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我走的时候,人还在这里,没有醒过来的。”小曼一愣,慌乱地看着四周。
方季平在走廊外看见了一名打算进来探诊的护士姑娘,连忙走上去问道:“姑娘,我想问一下,那病床上的大娘人呢?”
“噫?我刚刚出去的时候还在的啊?去哪了?”那护士姑娘也是一脸的迷惑。
这时候,旁边病床的一个躺着的一个看着书的小孩子忽然道:“这大娘刚刚醒了过来,说要去找他的儿子,自个儿走出去了跑。”
“这……”方季平一愣,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女友。
小曼连忙抓起方季平的手掌道:“应该还没有走远的,我们分头找找吧!”
……
没有,医院没有。
医院外边也没有。
茫无目的地在人群之中,流下了满头的大汗,方季平和小曼二人,依然无法打听到杨萍的踪影。
“她一个人,身体不好……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方去啊。”方季平敲了敲路边的树干,一脸着急。
“卖冰棍,好吃的老冰棍卖冰棍啦,好吃的老冰棍……先生,小姐,要来一点冰棍吗?”
一个带着鸭舌帽子,身上披挂着一个小保温箱子的小哥一路叫喊着,这时候来到了方季平和小曼的面前。
方季平那里有心情去吃老冰棍?
他烦躁地想要赶着这小哥离开,却忽然心中一动,“给我来两根吧……不过小哥,我问你件事情,你又没有见过一个大娘,应该是穿着病人的衣服?比较瘦,有点驼背的样子。”
“有啊!刚刚还给我买了两根冰棍来着。”
“在什么地方?”方季平顿时激动地抓住了小哥的双手问道。
那小哥指了指前面道:“喏,刚在前面转角的位置碰见的,不知道走远了没有。”
“谢谢!”
说了一句,方季平便飞快地朝着小哥所指着的方向跑着过去。那小哥连忙道:“先生,你还没有找零啊!”
“不要了!”小曼连忙地跟了上去,这会儿回过头来看了这个卖冰棍的小哥一眼。
她忽然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下,看着这卖冰棍的小哥,皱眉道:“先生,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有吗?”卖冰棍的小哥压了压带着的鸭舌帽,轻笑道:“应该没有的……啊,那位先生走远了。”
小曼回头一看,还真是。
“想起来了……这个好像是昨天在楼下贴传单的那个小哥?”她连忙转过身来一看,“人呢?”
……
……
大娘就这样坐在了树下,附近是写字楼,这个点没什么人。
安安静静。
当方季平跑到来的时候,只见杨萍此时低着头,抱着那个破破旧旧的布袋子,一边轻柔地抚摸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一步一步,他走到了杨萍的面前。
听到了杨萍说着的话。
其实说着的并不是什么话,只是一支很老的小曲儿,从前山村里面很多妇人都会唱的小调,用来哄孩子睡觉用的。
她仿佛没有看见有人就在自己的跟前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轻轻地摇动着手上的布袋子,然后从怀中取出小小的波浪个,轻轻地摇着。
“虎娃,睡吧,娘的虎娃,好孩子……”
看着杨萍低着头在布袋子上亲了一口,方季平瞬间双眼通红。
他蹲在了地上,双手颤抖着去抓着杨萍的手掌,深深地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杨萍也像是没有看见,口里面的小曲儿没有中断。
痴痴迷迷。
“你不认得我了……”方季平抬起头来,艰难地开口道。
大娘好像停了一下,歪着头,她忽然看着方季平,好像是犹犹豫豫的模样,最后还是从怀中掏出来了一根还没有拆开的老冰棍,“孩子不要哭,我请你吃冰棍吧?不过只能吃一根,还有一根我要留给我的虎娃。”
早就已经融化,变得湿湿漉漉。
伸手拿着冰棍,蹲着的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抱着它,方季平低着头,整个儿都蜷缩了起来,头低在了地上的砖石上,痛苦着叫了一声。
说了一声。
“娘!”
“孩子别哭。”
杨萍伸出手来,一下一下地摸着方季平的脑袋,像是摸着怀中布袋般的轻柔。不知道为何,她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只是她又在轻轻地哼唱着山中的小曲子,摸着方季平的脑袋,摸着自己怀中的布袋子,像是属于她的世界之中,这会儿多出来了一个人。
二十年风雨路,小曲儿,孩子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