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墙外的难民算是安抚稳定了,可是南城墙外,现在正是十万火急的时候。已经有难民手持火把与不知哪里搞来的火油,已经开始火烧城门了。
临江镇不是战争地带,自古也不是兵家回去争夺的地方,那城墙也不是为了战争而修葺,难民们如此莽撞不计后果,城门被突破只是迟早得事情。
“放箭!”黄捕头临时组建了一支队伍,在高高得城墙上面搭好了弓箭,以防万一。
“大人,底下可都是普通民众啊,不能放箭!”树德立刻进言道:“一旦放箭,他们就真的反了!”
“那你说怎么办?他们已经防火烧城门了,若是守不住,你想想城破了,里面会怎样?他们会不会杀人?他们亲,还是城中得百姓亲?城里有你们的父母兄弟,他们亲还是你的父母兄弟亲?”黄捕头无奈的喊道,但是他的话语显然有了决定。
树德被逼得无话可说,眼前的暴民虽是可恶,可是他们依然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他们也是因为战乱才失去了家乡。好不容易有了容身之所。他们图的不过是一顿饱饭而已。虽然他觉得城内百姓更加亲近,可是对他们放箭,杀了他们,这是不对的!
“再等等,等等县令还有秦夫人,他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树德拉住黄捕头的手臂,说道。“我们还有时间。”
“你看看,这么大的火,哪来的时间?”黄捕头暴怒,掐住树德的后脖子将他的脑袋按压在城墙外,外面火光冲天,不少人在这片火海中被误烧,哭声喊声一片,却掩盖在乱哄哄的喊杀当中。
可是在这一片乱哄哄的火海之外,有几道身影鬼祟移动着,看情形似乎有外逃的嫌疑。
“那边,那边有三个人,往外边逃走了他们定是那些故意挑唆民众暴乱的人。”树德手指向远处,朝黄捕头喊道。黄捕头一把抓他回来,扔在地上,朝他指的方向望去,确实看到即将消失的三个背影。
太远了,追不到的,也无法去追。黄铺头心中遗憾道。
可即便能追到又如何,底下那已经陷入疯狂的暴民才是关键,如何能平复他们呢?
“放箭!”黄铺头朝手下们吼道:“你们都聋了吗?”
“住手,不能放箭!”这时候,正民和书敏终于赶了过来。
这时候,只听得轰隆一声,那百年城门轰声倒地,千余难民相互践踏冲进城内,却发现宽敞的街道却空无一人,街道的尽头,摆放着救济他们用的木桶和桌椅。
木桶里是熬好的热气腾腾的白米粥,桌子上是一笼笼堆放得很高的粗粮馒头。
和设想的完全不一样,难民们愣住了。
“这些是衙门里为大家准备的食物,请大家排好队,依次领取。你们当中有人受伤的,我们安排了大夫为你们上药,需要上药的请站在左边,领取食物请站在右边。”城墙上,书敏拿着喊话喇叭,一字一句朝下方喊道。
难民们面面相觑,没有了挑唆者,剩下的民众彷佛失去了领头羊的羊群,不知所措。
这时候,城墙外有一老一少相互搀扶走了进来,他俩身上有伤,有些事踩踏造成的,有些是火油造成的。
“大家都被骗了,县令大人是好人,衙役也是好衙役,早上不小心碰到我的是衙役没有错,可是暗中将我绊倒弄伤的是我们中间的人,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是今早才出现的。”老者颤颤巍巍,身上有多处伤痕,小孩也好不到哪去,他惊恐地躲在老者身旁,小鹿一般地大眼睛躲闪着,望着前方地难民。
“钟老,你可不能胡说,明明是衙役推地你,明明是他们先动的手。”其中一个身材较为强壮地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指着一旁地食物,表情有些恍惚,说道:“还有这些食物,朝廷地救济粮食就是被他们这些贪官贪了,拿这种清水粥糊弄我们!”
“没错,就是这样,当官地没有一个好东西。”其实当他们烧了城门,硬闯进来地时候,暴民这个称谓就已经坐实了,如今即便知道是个误会,谁敢承认呢?
人总是为了掩盖错误而不得不坚持。
“钟老,你是不是跟他们是一伙的?每天你领到的口粮都比别人多,是不是早就被他们收买了?”有人出来指责,试图指鹿为马。
钟老被他们气的胡须都颤抖了,指着前方人群说不出话来,他们真是蒙了心瞎了眼,或者说是宁愿装睡也不愿意醒过来。一大早没有领到口粮,又被人推搡踩踏,如今的钟老本就靠着一口气撑着,被这些人无端指责和污蔑,钟老再也支撑不住,踉跄倒地。一旁的小孩也吓得哭了起来。
“胡大夫,快救人。”书敏顾不得下方危险,拉着胡大夫便匆匆从城楼上奔了下去,衙役们大惊,赶忙冲在了前头,将他们保护在身后,与难民们对峙起来。
胡大夫在细心地救治老人,书敏则冲到来了衙役地最前面,她的手里还握着喊话喇叭。原本他们被人挑唆,书敏认为怪不得他们,可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们依然选择盲目地泼脏水,为自己开脱不顾事实将无辜地人作为发泄地对象,是可忍熟不可忍!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贪污了你们地粮食,请问,你们经过了这么多地城镇,最后流浪到了这里,可曾想过会有那么一个县令,会不顾一切人地反对,执意将你们安顿下来?倘若你们自己都不确定能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县城安顿,朝廷又怎么会知道?会下放救济粮食?”
“我告诉你们,你们这几天吃的,都是我们临江镇百姓应付青黄不接时储存地口粮,你们嫌弃地清水粥,是我们县令从我们临江县百姓口中强行匀出地口粮。一个县的能支配的口粮有多少,你们心中没数吗?”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们的衙役挑起的事端,请你们睁大眼睛看看站在你们前面的这些衙役,他们身上的伤从何而来?即便他们满身是伤,可是你们看看他们手中的刀,手中的箭,即便被你们打得无力招架,可有对你们拔出过手中的武器?你们在烧城门,在喊打喊杀,他们就在这高高的城墙上望着,可有发出一箭,射伤一人?再看看你们自己受的伤,抢夺,踩踏,火烧,推搡,哪一处不是自己人的误伤?”
“你们不愿承认错了,难道收留你们,安顿你们,给你们饭吃的我们就错了吗?”
书敏痛心疾首地发出三连问,难民们面面相觑。风吹过地面,卷起阵阵凉意,一场细雨突如其来,彷佛大家地心,悲凉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