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结束后月亮已经西斜,尽管白天已是暖春,夜晚依然寒气逼人。
为了尽快抵达枫树乡,程晟和树德连夜骑着快马出城而去,马蹄声急切惊起一阵阵夜鸦的啼鸣……黑夜中有身影望着马蹄离去的方向瞬间没入黑夜中,朝着天都峰里面急奔而去。
“希望程晟和树德一路顺利,帮助侯爷打探到流匪的位置。”正民对着苏师爷感慨道。
“就算找到流匪又如何?他们也是天启的百姓,只不过被逼无奈才揭竿而起。赢了,侯爷怕是要落个残杀百姓的恶名,若是输了,朝廷将来问责起来,侯爷自身难保不说,还将坠了战神的威名,在百姓心中的名望不再,朝廷更有理由不再重用他。侯爷和恭亲王将被彻底打压……”苏师爷摸了摸叹口气:“这次朝廷没有派发一兵一卒,何尝不是一种试探,看看这个战神私下拥有多少私兵。”
“这么说来,楚侯的处境岂不是比你我难多了?”正明压抑道。
“恐怕比你我想象的还要难啊!”苏师爷敬佩道:“如此艰难的处境下,侯爷竟然还能为了保全我们县仗义疏财,实乃非大胸怀之人不可为。我们现在与侯爷只能同舟共济,共度难关了。倘若这次流匪事件处理不当,我们怕是难辞其咎,你和我的脑袋都将不保!”
“若是我们不能度过此关,你我口风可要一致,千万不能将秦夫人牵扯进来,她一介妇人,为了临江县百姓终日奔波劳苦,临江县有今日之繁荣她功不可没,她还养着一帮孩子,不能出事。两季稻也离不开她。这次收留难民的决定,在于我而不在于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正民突然开口道。万一真的没有守住临江镇,上面必将问责,他这个县令是推脱不了了,只希望他承担起一切后,书敏能安然无恙。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承担了许多,整个临江镇的发展离不开她。
同时她也太不容易了,在这个男子为天的时代,女人应该在家相夫教子,享受男人的庇佑才是。
苏师爷惊讶地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县令,他由吏升官,是个极其用心钻研之人,不成想在这紧要时刻,想着的却是如何一力承担保全他人。
这是以往任何时候他都不曾见过的县官。做过那么多年的师爷,他对官场自以为研究得相当透彻,可是人心啊,可不仅仅只装得下官场。
“好,若是我们度不了这次难关,便承担下所有的事情,让大家都不受牵连。”苏师爷伸出手掌,正民会意,击掌为盟!
书敏静静地站在两人的身后,泪水不自觉溢出眼眶,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事情一步一步往坏的方向发展?看着身边亲近之人一步一步成为有罪的人?
她听了正民和苏师爷的对话,心中十分难受和自责。
她明明也是参与者,他们却硬生生将她撇开了去。
夜深露寒,一阵凉风吹过,书敏下意识的环抱了一下身躯:忘记戴斗篷了!
她回过头望了眼依旧灯火通明的书房,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进来!”黄埔楚煜坐在书桌前,手中小楷不停,在宣纸上记录着什么,抬头见到进来的人是书敏,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我忘记拿斗篷了。”书敏说道“打搅侯爷了。”
说完,便拿起一旁衣架上挂着的斗篷,准备离去。
“倘若秦夫人不着急回去的话,能否给我出个主意?”黄埔楚煜默默的看着她的动作,突然问道。
“不知何事让侯爷烦恼,若是民妇能帮的上忙,民妇必定知无不言。”书敏回答道。正民说的没有错,目前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只有楚侯能顺利完成朝廷的剿匪任务,解了难民之危,大家才能平安无事。
“这次剿匪之战该如何去打?”楚侯身子往椅子后面一靠,双手手指交叉,大拇指不自觉地转起了圈圈,显然他也没有想好该怎样来打这场仗,不然也不会病急乱投医,问起她这个不懂战事的妇人吧?
想起刚刚在外边听到的苏师爷的分析,战胜与战败,似乎都不是楚侯想要的结果。
对着自家的百姓挥舞着屠刀,相信以他战神的骄傲,他也做不到吧?
“太为难你了,无妨,我只是随口一问。”见她许久没有回答,他拿起了毛笔,继续在宣纸上飞快的写了起来。
书敏悄悄的退了出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浊气缓缓呼出的同时,似乎沉重的心情也释放了不少。
楚侯这场仗怎么打都是输,可是朝廷为了打压楚侯,没有派他一兵一卒,却被他讨了个招募士兵的权利。
这个权利才是这场战争的关键,谁说战争只有你死我活两种局面?
水浒传中,落草为寇的一百零八英雄好汉最后不也被朝廷招安了吗?还变成了朝廷对抗方腊起义的一把利刃。
她回头望了眼书房,这次没有任何犹豫,推开了大门:
“我想到了,这场战未必需要打,我们可以招安……”
她兴奋地说道。
许是觉察到自己未经允许推门而入的行为太过鲁莽了,书敏立刻拘束起来,低着头行礼后,才缓缓重新说道:“民妇刚刚想到既然他们都是天启的百姓,任何举刀的行为,不管死的人是哪一方的,都是自相残杀,唯有招安可以化解。”
楚煜绕是身经百战也被她突然推门而进的举动惊到,手稍稍一抖,一团墨汁顺着笔尖滴下,宣纸上晕染了一小块,墨汁滴下处,招安的安字刚刚落笔完成。
他们算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呢,楚煜脸上浮现了一缕微笑,灯光和月光瞬间暗淡了。
可惜此刻的书敏低着头错失了人间难得一见的美景。
“招安也不容易呢,秦夫人可有何良策?”黄埔楚煜再次问道。她能想到招安,实属不易,不知她还有没有更多令他惊喜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