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1章 对弈(一)(1 / 1)一念万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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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深依旧是夜半时分悄悄来的。李梧并未告知阿蔓易深会来,反倒早早便让她回房去歇息了。

易深与李梧在书房坐定,两人议了几句汝安之死对现下局势的影响,倒是意见一致——皇帝必定已经对卫王府起了杀意,但不会是马上,他还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发难,方可堵住悠悠众口。

李梧嗤笑一声:“咱们这位主上,与乃父太宗一般,都是最爱虚名的。你还记得两年前皇帝三十千秋时,袁州地方官员联名上的贺表中怎么说的?‘明察沉断,用法无私,从谏如流,重惜官赏,恭谨节俭,惠爱民物’,皇帝龙心大悦,私下命人抄录出去四处流传,赚得‘小太宗’之名直至今日!可惜,他空有不输太宗的野心、秉性,却无那般的魄力和手段!”

“六郎说得极是。”易深颔首,“咱们行事还需更加小心谨慎,切不可给主上抓住任何把柄,以前的事,我俱已料理干净,断不会留有痕迹。接下来,就看荣成公主何时动手了——我明日便命人将长公主被皇帝赐死身亡的消息尽快传到荣成公主耳中。”

“嗯。”李梧点头,又问:“你与将明在回纥有何见闻?”

易深知晓李梧所指,稍微思索了下,方才慎重回道:“裴力皮罗可汗野心勃勃,从其言辞中不难听出对方颇为不甘久居漠北苦寒之地,对大虞的富庶垂涎三尺之意。契达设度叶护等一干重臣也是对其心悦诚服,而且我和将明在那边看到裴力皮罗几个亲信部落都是兵强马壮,且日常操练的攻势阵型明显针对我大虞军队。我大虞与突厥对峙这些年,朝廷无暇分心北顾,裴力皮罗真好趁此机会扩充地盘、壮大实力。故而我二人都确信,此番回纥虽上表归附,但必定不会长久,且以对方如今实力,恐怕已是继突厥之后,我朝最大的威胁!”

“你所虑不错。十多年前裴力皮罗曾随其父布卡万可汗来京朝拜,那时我尚年幼,但已发觉此人胸怀大志,非池中之物。我父亲亦有所觉,想办法暗中调了可靠的旧部驻防,以便就近监视,便是瀚海军大总管来遇和和燕然军副总管尹少枚,此番你们想必已是见过面了?”

“是。来、尹二位将军带了口信给卫王和六郎,说请二位安心,回纥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此前我们派商队运送过去的钱粮兵器二将都已妥善存好,瀚海军和燕然军的兵马战阵这些年来都是操练不懈的,只待战事起,即刻便可投入。”

李梧“嗯”了一声,转而问道:“照你料想,薛妍何时会动手?”

易深沉吟:“如无意外,长公主薨逝的消息应该再有三四日便可送达,我已打点好荣成公主身边的两个贴身女官,二女会适时推波助澜,想来......大约十天、最多半月,荣成公主必会动作了。”

“就算皇帝查不出回纥求亲之事是咱们所为,但汝安和薛妍的死,他明面上既无法怪到我卫王府头上,私心重却也绝不会承认是自己之过,一定是要绞尽脑汁寻我错处的。今后这段时间,你和将明都要更加小心谨慎——我们先不要见面了,若有紧要之事,通过飞鸽传书罢。”

长公主虽是犯了重罪被赐死,但皇帝念及人已伏法,还是下令按长公主之制厚葬皇陵,葬仪十分繁琐冗长,李昌吉事事亲自过问,十分上心。礼部因此忙得人仰马翻,刚刚到任礼部侍郎的易深几乎每日都要入宫向皇帝面禀各项事宜。

这日长公主灵柩终于入了地宫,汝安长公主煊赫的一生戛然而止,除了李昌吉,再也无人愿意提及这位盛极一时的天之娇女、大虞最尊贵的公主。

刚从城外皇陵返回的易深来不及喘口气便被熹宗派来在城门口等他的内侍宣进了勤政殿。

李昌吉一袭素色常服,形容灰败,仿若苍老了十几岁。易深被带进来时,皇帝正倚着凭几垂头俯视案上几件物事——似乎都是孩童的玩物之类,神情怔然,魂游天外。听见内侍禀报易侍郎到了,方才缓缓抬头,注视面前这个跪在地上的年轻人良久,轻声命张里给他看座。

易深诚惶诚恐谢了座,却听皇帝疲惫的声音问道:“保明,我闻你精于棋艺,可愿陪我对弈一局?”

易深忙起身行礼:“臣幼时学过些几日,不过略懂些皮毛,却不擅长此道。如今已经荒废多年,早已生疏,恐坏了陛下兴致。”

“无妨,消遣而已。”

张里乖觉,早在熹宗刚提起之时,便在窗下宽大的坐榻上摆好了棋盘。易深无奈,只得随李昌吉走了过去。

李昌吉执黑先行,两人你一子我一子地下了三十多手,李昌吉忽然问道:“保明,你在凉州时曾在董小将军手下做过数年幕僚吧?”

易深心中防备,面上丝毫不显,恭敬应是。

“董将明自幼与我堂弟子鸾一同长大,甚是亲厚,你在西北时,应该就知晓了。”李昌吉状似随口闲谈,又落下一子。

“李鸿胪那时虽也同住黜陟使府,但臣极少碰到。有一回听那府中管事说起,似乎是李鸿胪年轻喜爱玩乐,因此白日多是呼朋引伴在凉州城内外四处游荡,还时常一连几日宿在外头。此外,府里蓄养了许多当地官员富商送的美人伎乐只供李鸿胪一人享用。”易深语速极慢,将那种既深思熟虑又唯恐有失公允的口气拿捏得恰到好处,“董小将军的性子倒是完全不同——端方、正直、勤勉、勇猛、忠心皆备,自律甚严,从不沉溺酒色,不愧将门虎子、国之栋梁!臣记得有一回臣过府禀事,正好撞见小将军满面怒容,独自闷坐,臣便关怀了几句。这次知道原来是小将军那日早些时候发现李鸿胪又是满身酒气从外面回来,忍不住出言劝了几句,建言李鸿胪收敛言行,莫有负圣人厚望,却惹得李鸿胪大怒,两人不欢而散。”言罢故意微微蹙眉,露出不解之色:“臣不明白,性情如此大相径庭的两人如何成为莫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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