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西海大公主珑羡,有一位长兄扶麟和胞妹池晰。池晰虽和她是同胎同母,性格却大相径庭,珑羡总是吵吵闹闹不安分,有一次跟父皇闹脾气,在夜里偷偷砍断了他殿里的所有珊瑚做成了发簪,她躲在池晰房中,妹妹乖乖的给她打掩护,父皇拿着长鞭搜宫一天无果后,只有对着她母后一顿撒气,说她教女无方,母后被骂的狗血淋头,珑羡躲在池晰的床下的箱子里气不打一处来。喂喂,明明是你教女你也有一份,怎么平白无故骂母后?她狼狈的从床下爬出来,小手一插“你不可以说我母后,要罚就罚我!”一脸正义的指出了父皇的错误,结局当然是是小小的受了一下家法,那之后,父皇就偷偷对母后说,此女义举,有巾帼风范,志气不输扶麟!于是他们也不再拘着珑羡,任由她在后院“为非作歹”,跟侍卫们斗武拼点,抓鱼摸虾,像个男孩一样活的无忧无虑。
珑羡随心所欲的日子停留在了她15岁那年。还记得是在父亲寿辰那天,珑羡一时兴起想亲自下厨给父皇做长寿面,按着池晰给的单子一步步操作,却差点烧着了厨房,她一脸黑灰哭丧着跑去宴会厅,没想里面已经坐满了宾客,珑羡羞愧的想钻下地里去,母后的婢女把她带到侧厅里替她擦脸梳妆,珑羡却心不在焉的隔着屏风看着那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他正举着酒杯大方的和父皇敬酒,谈笑风声。
池晰穿着一件桃红色纱纹群,长发半挽,插一只粉金凤凰珍珠步摇,在一旁默默地添酒寒暄,优雅大方,珑羡沮丧的低头看看自己,盘的高高的头发,一身素色简便的常服,想起刚刚还一脸灰的冲进大堂,抬头便撞到的那玄衣男子一双清澈的笑眼,她简直委屈的要流泪,一跺脚,捂着嘴巴从后院逃了出去。
回自己寝殿很冒险,父皇随时会来抓人,珑羡的脸面已经丢尽了,哪里敢再回到宴席上。便走到千鲤池边,扯下一根紫藤枝在手中绕啊绕,思绪却飞到了天边。低头看看自己这双手,由于常年不保养已经又黑又糙,头发也是油油的腻在一起,因为玩耍方便常年都穿着这种轻便的短衫,衣服上还有今早在厨房蹭上的油印,悲哉悲哉!在懊悔中灵机一动!或许..或许!那公子认为我是个小宫女呢,反正他也不认识我,没错,就是这样,她心中暗自谋划着,准备今晚就让母后给我裁几件新裙子,再去池晰房里看看她平时都是如何梳妆打扮的,父皇哪里有许多进贡的奇珍异宝,平时都是赏给池晰,我也要找父皇要一回!这样想着,心里便雀跃起来,手中玩弄的藤条越缠越紧也未曾发觉,她还在思索着水蓝色和淡紫色那种更衬我的肤色,藤条上的小刺便扎在了她的手背上,“哎呀”珑羡吃痛的叫起来,想要解开藤条却越缠越紧,划出了一条条血迹。她疼的眼泪都要落下来,背后听见脚步声,珑羡心里只呼太好了,有人可以帮我解开!红着眼睛挂着鼻涕猛然回头,那玄衣男子顿在原地,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那明显就是幸灾乐祸!珑羡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仪态一定太糟糕了,她使劲吸着鼻涕,赌气准备离开,他突然开口道:“伤口不处理是要留疤的,这么一双好看的手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他走到珑羡面前,露出粲然的笑脸,小心的替她解开藤条,再用随身的手帕替我把碎屑和刺渣擦干净。珑羡只红着脸,半天憋出一句“谢谢”。他又问珑羡:“你是哪家婢女?方才见你从厨房跑进来,发生什么事了?”她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抬头眨着眼睛望着他:“是是..我..我是厨房新来的小婢女,今日不太熟练犯下了错,公子见笑了。”
他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珑羡怕身份暴露,赶紧借着处理伤口的由头开溜。后头的他还在朝我喊:“下次要小心点啊,小丫头!”珑羡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寝殿,摸着自己胸口碰碰直跳,背靠着门深呼吸,久久不能平复。
这是她第一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那晚她在床榻上辗转难眠,小时候随池晰看话本子上有才子佳人琴瑟和鸣,也有痴男怨女几世纠葛,我匆匆看几章便仰头大睡,从此对这类隐晦婉转的情情爱爱嗤之以鼻,若明知两人相遇相知是无尽的痛苦,何必还要经过爱情这一遭呢?生活的趣味无处不在,何必陷入这场胜负未知的巨型旋涡呢?珑羡暗暗告诉自己。但那人的笑容在她心中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第二日醒来之后,自己的心却越发坚定,昨晚纠结的风花雪月全部被抛在脑后,或许就是宴会上的那匆匆一眼,彻底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
从此珑羡不再整日跟着侍卫们打斗,早起便跑到池晰的房间,眼巴巴的看她如何梳妆,池晰一边帮珑羡梳头一边和她打趣:“姐姐开窍开的这样晚,莫不是有了心上人?”珑羡心中一跳,连忙反驳过去:“去去去,瞎说什么,我可要等我的宝贝妹妹出嫁后,我再嫁人,以后可再不许说这种胡话,别让父皇他们听见。”耳朵悄然一抹红晕,她心中有小河流过。
只见池晰微笑着将一支紫玉钗插在珑羡挽好的发髻上:“姐姐打扮起来真是大美人呢,不知是以后是哪家公子有福分娶到姐姐!”珑羡笑着和池晰打闹,两人讨论了一下发髻的样式,池晰又教她走路的仪态,我走的僵硬又晃晃悠悠,几个小婢女都捧着帕子捂嘴笑,俩人又闹腾了一阵。每晚睡前,珑羡都会想一想他的模样,他会是哪家的呢?看模样与我年纪相仿,万一已有婚配...我不敢再想,只用枕头把耳朵捂起来,这样甜蜜而又纠结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直到有天父皇觐见天帝归来,神情严肃,闷闷无语直接拉母后到寝殿,商讨到午后才出来。珑羡与池晰在花园秋千上发呆,加上父皇今天的反常表现,以致于她们都心事沉沉的,她们一直在等父皇的召见,可没想到在傍晚十分,父皇和母后亲自来到了她们寝殿。
父皇坐在她们身侧,关切的眼神看得珑羡心里直发虚。他小呡一口茶,严肃的说道:“天帝要给他义子指婚。”
此话一出,珑羡先是没听懂其中的关联,池晰聪慧,一瞬间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指甲都快陷入珑羡的肉里。适婚年纪的神族儿女中,论身份地位,她与池晰皆是不二人选。珑羡猛然站起,一瞬间大脑空白,想起她日思夜想的玄衣少年,瞬间慌了神。母亲含着泪从后面走来抱住了我们:“天帝之命,我们不敢也不能违背,小珑儿,小池儿,你们两个里面,一定要嫁走一个,至于是谁,母后不能决定,父皇也不能决定,只有揣测那容锦公子的喜好,一切,都由不得我们。”那天,珑羡第一次看到母后流泪,她的心思也随着那父皇一声声叹息中飘远。皆无定数,皆无定数。父皇走后,珑羡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躺下,心绪不宁。她从未想过远嫁,即便心里已经做好了彻底跟玄衣少年告别的准备,也万万没有准备好远嫁。为了西海一族荣耀,珑羡在夜里哭湿了枕巾,也好,心中至少有个挂念的人,在他乡也便不觉得苦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