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家在市内的宴席大厅里,此时正是一片忙碌。
兰左月上到家主位才第三个年头,而且之前一直性格顽劣不走正路对商界的事情一窍不通,便一直忙着学习和在各种事件里面摸爬滚打,根本没有空去这宴席大厅,恰巧那时候兰秋娟不消停,就给了她来打理。今天刚好想起记者见面会的事情可以用到宴席大厅,便过来一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差没点让兰左月气晕过去。
这还哪里是个宴席大厅,分明是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兰左月声音都在发颤:“都给我把东西抠下来!”她知道父亲因为早年工作忙碌的事情对于家庭疏于照料所以一直心怀愧疚,溺爱她不说还补贴着家里的兄弟姐妹,几乎是有求必应。她刚刚上任家主的时候还奇怪,怎么这贪财的大姑也不正大光明地要钱了,感情这是提前都已经储备好了啊!
兰左月甩袖子走了,大厅里便开始忙碌起来。家主生起气来的效果还是有的,所以当兰秋娟听闻这事急急忙忙地赶到“灾难现场”时,徐仪潭已经站在一堆银饰玉饰金饰的玉器木器古文物旁,一边有条不紊地统计着东西,一边指挥工人往专门找的货车上小心搬了。
兰秋娟心里顿时就不好了,但是再联想一下兰左月前不久的诡异态度,终是不敢再去理论什么,只是不断地喊着心肝疼心肝疼。
一群人的效率也很快,况且一旁还有徐仪潭的好友——前几年被兰左月看中挖来当设计师的卿明设计着,当一群记者从大门进入,开始列席的时候,大厅已经被完整地改造一新,由原来土里土气的把宝物都乱搁一气变成了一种令人感到安静而不适庄重的风格,往往能在一些令人们出其不意的位置上有那么一些小型的装饰,高贵又不失典雅,就连兰左月在正对下面大厅的二楼个人休息室时脸上冰冷的表情都缓和了缓和。
“嗯,当初那五十万花的真当是值。”兰左月极为肯定了自己的功绩。“这个卿明还真是时不时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当初她为了把卿明从上一个岗位里挣出来,可着实花了一些功夫呢。
嘴上说这话,兰左月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门口,荷举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没有发现什么,记者们都基本就坐了呀!直到一个戴墨镜的男子随着最后一群记者晚到的记者熙熙攘攘地挤进来,她的眼睛方才一亮:“该是接待客人的时候了。”
一楼的大厅内,记者们已经早就已经长枪短炮地架好设备,早有准备的也是润好了喉咙,就等着看这兰家家主的笑话呢。作为整个青城最年轻的、还是女子的家主,外界本就颇有非议,但毕竟兰左月上任后筚路蓝缕般工作,在市场营销、产品等上并未出什么差子,才没有多加评论什么。所以此次兰左月年幼时的“劣性”被爆出后,再加上有心人的上下打点,媒体们都已经做好了挖苦和跟风的准备,这上下反转,肯定有很多人乐意去看。
“来了!”那边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都开始骚动起来,各种相机更是已经调好了角度,对准入口,等着拍兰左月略带愧疚或是心虚的出现。
“开始。”在总控制室的卿明对准耳机说。
一瞬间,大厅里所有的灯光竟同时熄灭,只剩在天花板边角常亮着的应急小灯闪烁着惨白色的光芒。“哗——这是什么情况?!”人群里有一些骚动。当然,这多亏了有一些人偷偷地在里面怪叫着,故意扰乱着会场的秩序。“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荷举站在能清楚俯视下面的隐秘房间里,戴着红外感热眼镜,快速地点了几个座位:“这几个都是外面派来的,一会让他们留下来吃个饭再走。”言毕,她跟白暮都下楼留守出口了,防止有人半途偷偷溜出来,留下天狼星和南河三两人
这种大厅里压抑般的黑暗没有持续多久,卿明又直接拉上了灯光的闸。突如其来的黑暗和紧随其后的强烈光线让所有人的眼睛都条件性的眯了起来。但当他们把眼睛重又慢慢地睁开,却看见先前摆好的台子上的长桌前,静悄悄地坐了一个人。她好像已经坐了很久一样,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那眼神,谈不上温柔,但又无辜的丝毫让别人抓不住那一丝不着边的敌意。
兰左月此时一身拖地高贵黑裙,香槟金的方钻耳坠典雅十足,脖颈上是在灯光下正折射着每一道光线的施华洛世奇的黑天鹅。整套行装和身上油然而生的斐然气质,实实在在让下面的人无法/把眼前的女子和报道里所说的顽固不化的女孩联系起来。
兰左月也没有要让他们一直沉默下去的意思,把离自己有些远的话筒直接扯过来,做了一个简单的开场白:“承蒙各位记者朋友和我在商界的朋友的光临,让我兰左月可以以一个小辈的身份坐在这里。”说着,还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示意一下下面坐着的人们,语气却是陡然一转:“但是我这个小辈坐在这里,也就是兰家家主坐在这里。
大家都是新闻界实至名归的知名记者,还希望各位媒体界的诸位都能实事求是地报道今日我将要回答的问题。”
一时间,众人都感到后脖颈隐隐有冷风吹过去,都缩了缩脖子,再看着眯眯眼笑着的兰左月,既知她明摆着是在威胁人,但又被她同时而来的热情善意的表情堵的无话可说。
而同时,青城中有两个地方有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子都同时开着直播画面。
一边,柔和的笑意浮在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盯着兰左月的侧脸笑的愈发浓烈。这可是我看上的人,怎会甘甘是这潭浑水里的小鱼小虾。
而另一边,无限的嘲讽已经通过狰狞的脸上上扯的嘴角迸发出来。兰左月,我到要看看你,怎么能力挽狂澜!
刚说了一句话的兰左月鼻子一痒,心中暗道不好,忙装作无意的样子,拈起手指放在鼻下看似无意地轻揉两下,这才把刚刚那股想要打喷嚏的冲动缩回去。她无声地咧咧嘴。在记者见面会上打喷嚏,这还真是史无前例。
兰左月借着后面的液晶显示屏,向底下的诸位一一展示、讲解着兰家近三年的成绩。
“这是我们兰家近三年的发展概况。”一番介绍后,兰左月在PPT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轻轻搁下了手中的笔,微微低头,换上一副谦逊的样子“必须要承认,我兰左月在不少商业活动的处理上还有缺陷,再加上先前年幼无知的原因,或许就使得本就对我毫无认知的长辈心怀误会。但是各位也见证了兰家三年的成长,知道我兰左月的本事,做的不足的地方,还希望各位大家家长多多担待;做的好的地方,就请不要吝啬你们的掌声~”
最后一句俏皮的结束,不禁令在宴席大厅就座的一些老牌记者们和关注这场的中立家族们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别说兰左月比他们的子女年龄要小上许多,甚至都可以和他们孙子孙女的年龄齐平。相比较于一个八面玲珑处事圆滑的年轻人,他们显然更喜爱一个娇憨可爱的孩子。身居高位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牺牲掉自己陪伴家庭和子女的时间,或多或少心里都有些遗憾,如今看着正值青春年少的兰左月,他们也不由得淡化了兰左月的那些负面的新闻。孩子嘛——难免会犯错的。
兰左月也顺势状似乖巧地一笑,示意下面的各位记者可以开始提问了。
“看看看,就这个笑容。”某人乐滋滋地瘫在沙发上,对身前的人说:“哈,又有人要遭殃了。”而他身后的那个人被押着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如果兰左月此时看的话,就会发现他正是张巨来兰家厂里时所带的那名助理。
“你说,面对这样的笑容,你会怎么回去跟张老爷子汇报呢。”吴铭谙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那张神采飞扬的脸,语气里的冷意确是毫不掩饰。
“我...小人一定会多说兰家家主的好话的!多说好话!”地上趴着的人身子抖得像筛糠,他自己本以为被带到吴家定是死路一条,但是听吴铭谙这意思好像不是要他命的样子,忙把话挑好的说。
“多说好话?”吴铭谙轻笑一声,站起身来,任从落地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高贵又冰冷。“你不知道张丰顺什么人?你是想让谁死呢。”他的嘴角瞬间弯下去,抿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看着面前的人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他怒极反笑,嘲讽似的一钩嘴:“记着,回去以后多说难听的话,说她无用也好,不成大器也好,评价越低越好。”
见匍匐在脚底的人战战兢兢地疑惑地看他,他的声调一高,反问道:“怎么。”
地下的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嘴里诺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是在张家挺能说的嘛,不是出兰家家主办公室的时候还挺着脖子吗?”顿了顿吴铭谙突然蹲下来,箭一般的眼睛直盯着这人:“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地上的人冷汗“噌”地一下全冒了出来。眼前的吴家家长年岁不过二十,浑身上下却怎么看都像是从地狱来勾人命的魔鬼。
兰家的宴席大厅里,兰左月端坐在台子上的桌后,丝毫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一件事情已经刚刚被人摆平,记者们已经相继提出了三个问题,她都已妥妥的应对掉,有时讲到好的地方甚至能赢得全场的掌声。
又有记者接过话筒,只听他悠悠地开口:“兰家家主自己的行为都不检点,如何能带着兰氏企业走向繁荣?”
“唉...”荷举摇摇头,低叹了一声。见一旁的白暮偏头看她,便一脸慈悲相地向那名腰板笔直正站着的记者行了个注目礼:“又有活要干了。”
兰左月心里冷笑一声。好呢,在这等着她呢!她就知道,有这么一个大好的整她的机会,总有人是不会放过的。不过想要整到她,下辈子吧!
想到这,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都说‘人孰能无错’,之前我兰左月即使坏事全都做尽,也会有父亲的支持;但是自从父亲走后,一个女孩便失去了她所有的支撑。没有长辈的敦敦教诲,和悉心指导,哪怕她再竭尽全力也力有不逮啊。”说着说着,人们都惊讶地发现兰左月眼中升腾起令人心中微动的雾气。
也是。这些心思敏感细腻的人都在心里想。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双亲在自家车上被炸死,不过几十步的距离成了阴阳两隔,任谁都会受不了,更何况还是个孩子。这样想着,他们投向兰左月的目光更加柔和,更加带有怜惜的味道了些。弱者是令人同情的。
“正如睹物思情,我的双亲都已去,如果还有人还在揪着以前的事情对一个孩子不断地提一些过分的要求,是不是该请他好好想想自己还有没有人情味。您该不是是对所有的采访对象都持有这种往人伤口上撒盐的习惯吧?”兰左月的话锋陡然一转,先前争取到了一众人的同情,以柔克刚,再利用众人情绪的柔,巧妙又无声地躲避开了这个问题。
果然,她的话一出口,提出问题的人立马脸上挂不住了。他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一下什么,却被周围人指指点点的样子硬生生地憋回去了,脸都憋的通红。记者素来是要讲究人缘的,像他这样,以后可要如何在记者圈混啊?
他的大脑还在无限地混乱当中,突然感觉已经快要站得麻的小腿肚被一样东西顶住了——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还没待他反应过来,他腿后的人稍微用劲,直接把他带倒在地,起了个狗啃的作用。
“谁!”他从地上爬起,又羞又恼地吼道,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也忘了这是在谁家了。
台上的兰左月“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别人或许没看见大黑的动作,但是她还有在楼上看的正欢的荷举他们。
大黑扶了扶墨镜,沉默地装作毫无罪过的样子正襟危坐在凳子上,理直气壮。吴铭谙先前就说过,要是谁敢乱捣乱,直接上脚踹就行。
对,家主说的。
不是我干的。
一脸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