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幼绥简单介绍了薄城和薄眠眠,至于小奶娃,陆璟宁饶有兴致地多看几眼,他不由得试探道:“怎么了?”
陆璟宁拖长尾音:“他……”
薄城亦是惊喜难耐道:“莫非陆小姐知道他是谁?”
骤然面对在场四人殷殷期盼的眼神,陆璟宁愣了愣,反问道:“我为什么知道他是谁?不过,这娃娃长得挺好看的。只是为什么没给他安排儿童椅?”
四双发亮的眼瞬间黯淡下去。
晏幼绥轻咳几声,暗示大家切勿喜怒形色,吩咐服务员准备上菜。
连谢郢被“返老还童”都看不出,哪能与老祖宗媲美?是比美吗?几人面色颓丧,已无心思吃饭,哪怕这家“繁香粤式酒楼”久负盛名,即便有钱也不一定能订到位置。故而八菜一汤上桌后,唯有陆璟宁的筷子缓慢却频繁地出动。
晏幼绥见她吃得尽兴,也被同化,便也放开心情动筷,味道确实不错。年轻人在外不讲究“食不言”,他甚至洗耳恭听陆璟宁介绍每道菜的由来。
“这道白切鸡看似普通,但实际上需经历沸水微浸15分钟,中体两次提出,倒尽鸡腹中之水,才能受热均匀。之后需冷开水浸、晾冷、刷花生油,鸡骨截面隐隐可见血丝,才是恰到好处的鲜嫩。”
“鼠壳粿,色深褐,呈扁桃形或椭圆形,其味甘美耐咀嚼,有种淡淡的草药香。为什么叫‘鼠壳粿’呢?因为用鼠曲草汁加水拌和糯米粉而成,由此得名。”
“豆腐干,酸浆凝结,四角复包,再用作料淹渍,洗净,烘干,细腻有回味。”
……
她的声音本就清冷动人,措辞还极佳,就连胃口差的薄眠眠都忍不住吃了几口。
薄城见状,赶紧拿起公筷帮她夹菜。
唯有形单影只的奶娃娃,好不容易想化悲愤为食量,却被陆璟宁体贴入微地叫来服务员给他换了儿童椅跟安全带,视线虽高了,但双手够不着餐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在面前转来准去,而自己就一碗玉米糊糊,还屎黄屎黄色的!
他胃口丢尽,眼神不善地窥向陆璟宁。
晏幼绥身子往前探或往后靠,不动神色地隔绝两人视线的交汇。
——
残羹撤退后,改上茶具。
晏幼绥知道陆璟宁精通茶道,便请她掌舵。
她坦然接纳,沸水浇壶身,投茶,悬壶高冲,刮顶淋眉,洗去拂尘,温杯后再回壶、运壶,恰恰斟足五杯。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优美,众人即便一无所获却也另开眼界,心情回温。
晏幼绥、薄城、薄眠眠自动拿走一杯细细品茗。
陆璟宁拿走第四杯,轻抿一口,自觉尚可,遂道:“谢七少,确定不来一杯吗?”话音刚落,众人手中动作僵滞。
瘫倒在儿童椅的奶娃瞬间绷直身板,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喝茶有助于消化,虽然你刚刚皱眉咽下去的米糊糊不用消化。”陆璟宁话语透着几分戏谑,她左手一翻,第五杯茶悬空而起,缓缓落到奶娃娃面前。
一阵安静。
陆璟宁唇边挽着笑:“没加佐料的米糊,成年人都吃不习惯吧?”
谢郢微微一怔:“你早就看出是我?所以刚刚纯粹是想整我?”
陆璟宁诚实点头:“谢七少,毕竟我们有仇呀。”
谢郢面色一哽,换晏幼绥上:“那你有没有办法帮他恢复正常?”
“有。但是——”陆璟宁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他呢?”
谢郢咬牙道:“喂你这女人未免太小心眼了。”
陆璟宁冷笑:“谢七少放荡惯了,自然不明白名誉对于一位女性来说何等重要!”
谢郢恼羞成怒地想辩驳,晏幼绥迅速从中调和,却听得陆璟宁问道:“所以小晏少,你是要动用第二个人情?”
晏幼绥果断道:“暂时不想。”既然陆璟宁有办法让谢郢恢复,他不介意动用第二个人情,只是并非现在。谢郢的确放荡,必须让他吃吃苦头杀杀威风。
谢郢却不依:“你们说的什么动用第二个人情?大侄子,你凭什么替我说不想!”
薄城忍不住从旁插入话:“陆小姐,既然你能一眼看穿谢七少的身份,那你能看看我家大小姐吗?”
陆璟宁晃着手中的茶杯,摇头笑道:“言而无信的人,看来何用?”
薄城心口一颤,显然明白陆璟宁是晓得他们与老祖宗的交易。他真挚道:“陆小姐,这真不到罪无可赦的地步,就不能再给一次机会?”
“人,都是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才想到认错、弥补,乞求一线生机。”陆璟宁抬眼,“如果你家大小姐身体正常,你们会补捐这三十亿吗?”
“算了!”薄眠眠见不惯薄城屡屡为自己而低声下气、卑躬屈膝,她蓦然拍桌咳道:“反正命是我的,大不了一死。薄城,你也别再为我四处奔波求人,会落得你一身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不是谁都有这种菩萨心肠!”
陆璟宁勾唇:“薄大小姐,这种‘反其道而行的激将法’对我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