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庭西十六岁上的大学,那时候是一个瘦瘦的男孩,总是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背着巨大的书包,抱着砖头厚的专业书,走路低着头,不爱与人话,在一堆十八九岁的少年里,显得格外不起眼。
他那时生活得艰难,兜里没几个钱,营养长期跟不上。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他遇到了姜教授。
姜教授专门研究分子生物学方面,教授他们一学期的分子生物学课程,有次下课,谷庭西因为低血糖晕了过去,姜教授把他送去的医务室。后来了解到他的情况,便对他多加照顾。
那时候的姜教授把自己大部分工资都丢到了实验室做课题,自己也过得不是那么宽绰,拿不出更多的钱资助他,只能隔三差五叫他去家里吃饭,吃大鱼,炖大肉,不吃饱吃撑不许走。
姜教授家里还有一个六岁的混世魔王,今祸祸花花草草,明祸祸猫猫狗狗,把姜教授家里整得鸡飞狗跳。谷庭西去的时候,总是看到她被姜教授罚站,面肉思过。常常是他和姜教授在餐桌上吃肉,她远远站着,眼巴巴盯着,不停地吞口水。
姜教授问,“知道错了吗?”
她鸡啄米般点头,“错了错了,外公我错了。”一点也不走心。
姜教授哼了一声,凶巴巴地,“过来吃饭。”
她便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夹起大块红烧肉塞到嘴里,油糊了她半张脸。
姜教授只有一个女儿,在市教书,很忙,不常回家,就算回家,姜教授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因为她放弃了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嫁给了一个一无所有的混混,也就是郝冬冬的爸爸。尽管郝冬冬的爸爸在结婚后不再混社会,下海做起了生意,且生意不错,但仍不受姜教授待见。
……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谷庭西的营养跟了上来,个子也长了不少。后来,他拿到了全奖出国,并得到了政府的一部分补贴,生活在往好的方向走。
他在姜教授的帮助下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期,可是后来,他回国,却没有再见到姜教授,姜教授在某个通宵做研究的夜晚,因心梗离世。
而成贤街156号的房子也卖掉了,住进了新的人家,他找了许久,兜兜转转,转转兜兜,在这的市,如何都找不到那可爱的一家人。
如今,一晃这么多年,那个混世魔王长成了一个混世大魔王,并且阴差阳错落到了他手里。他忽然又对这无趣的生活充满期待。
在阳台的躺椅上发了会儿呆,他洗了个澡准备早点儿休息,又想起明上午要去大讲课,便爬起来,把课件过了一遍。
关羚脑准备睡觉时,手机叮咚响了一下,他收到了一条信息。
“你完蛋了。”
上面显示发件人魔头。
……
翌日,上午一二节课是拉丁文,三四五节才是外科课。
郝冬冬打听了,上外科课的教室前面两节没人上课,是空着的。秉着水课必逃的原则,她下邻一节课就拉着钱多多溜了。
“我郝冬冬,我怎么觉得这么做有点儿缺德呢。”在给前门贴胶带的时候,钱多多心里直打鼓,这人真要黏上去,汗毛都得被黏掉一把。
“一不缺德,我就浑身难受。”郝冬冬边边把讲台上的粉笔和黑板擦统统扔到垃圾桶里,满不在意地,“没关系,缺德事你干多了就习惯了,别有心理压力,反正变态追究起来你就是被我逼的。”她很有经验的样子。
“那怎么好意思,责任都让你担。”钱多多看了看门,上面两条透明胶布,下面一条,很隐蔽,不注意的话,经过时肯定会被怼住。
“哟嚯,看不出多狗你这么有良心。”郝冬冬走过来检查了一番门口的情况,挺好的,顺手把前门给锁上了,不能叫人破坏这“机关。”
钱多多把胶布扔给她,对“多狗”那个称呼一点也不满意,严肃地对郝冬冬,“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爸爸!”郝冬冬立刻凶巴巴地改口。
“我儿乖。”钱多多拍了拍她的脑袋,走到讲台上,蹲下去开始祸害电脑。
郝冬冬看着他后脑勺,在他背后比划了两下扇巴掌的动作给自己出气,又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瓶矿泉水,打开一个纸包,把里面的粉末全部倒了进去,拧紧,摇匀。
她握着那瓶怡宝坐在讲台上苦苦思索,“多爸爸,你,怎么才能让他喝下这瓶水呢。”
“你就给他,老师上课辛苦了,他口干了自然会喝。”
“这样会不会很假?”
“是有点儿假,可假归假,他怎么知道你在里面放了东西呢,再了,这年头,谁还干这种缺德事,他就算觉得不对劲,也不会想到这一层。”
“有道理。”郝冬冬点零头,把水暂且先丢到包里。
钱多多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拍拍手,“搞定!”
郝冬冬脸上浮起贱笑,“接下来,好戏上演。”
计划其实很简单,首先让谷庭西被出其不意地门口胶布怼一下,就算没被怼,进了教室,打不开电脑,多多少少会有些慌张。而讲课总得板书什么吧,他找不到粉笔,自然心里会焦急,这时候,口干舌燥,喝口水什么的……
钱多多看着他们布置的这一切,没有郝冬冬那么乐观,他心里总不太踏实。
郝冬冬为了近距离看好戏,特地选邻一排的座位,这是她第一次坐得离讲台如此之近,钱多多没她那么嚣张,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坐下,又被郝冬冬抓到邻一排。
郝冬冬在14班的总群里发了消息,教室前门坏了,让大家都走后门。而后她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钱多多打游戏。
“我钱多多”
“叫爸爸干什么。”
“你老爸希望你家发扬光大,为什么不给你取名叫钱大大,而要叫钱多多呢。”
“……”钱多多回了她两个字,“无聊。”
话间,下课铃声响了,郝冬冬忙跑到前门去,站在门口,逢人便前门坏了,请走后门,学生们陆续进来,把教室的座位填满。
郝冬冬看了看时间,还有五分钟上课,教室里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她打开门,心翼翼地跨进去。
教室里的同学们看她这骚操作,不明白她这是要玩什么把戏。
“郝冬哥,你这是”后座一同学问她。
“我要给那个变态老师一些颜色see一see。”她回头,用她夹着的英语霸气回到。
“你要给谁颜色瞧一瞧?”
一个好听的声音猛然在她身边响起,郝冬冬别扭地转过头,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穿着简单的灰白色恤,单肩背着包,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微笑着看着她。
“谷医生,你怎么在这里”郝冬冬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一个模糊的想法慢慢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惊呆了,不愿意承认。
直到后座的同学喊了一声,“谷老师好。”
郝冬冬的下巴“咔”地掉了下来,嘴里能塞进一只臭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