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江湖不但不属于武夫，也不属于江湖术士，不能与时俱进，管你什么宗师大师，迟早会被时代淘汰。

昔日江湖文榜上的传奇人物，旧江湖无往不利的左道幻术，在李牧野随身携带的高科技装备面前，威力荡然无存。这样的事实在江秋平而言，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他颓然萎靡的坐在那里，李牧野坐在对面，手里把玩着一副扑克牌，脚边趴着那只猰貐。

“李牧野，你还在等什么呢？”江秋平不满的：“不是说要合作吗？你就打算一直在这里等皮日修自己把脑袋给你送来？”

“皮日修当然不会来这里，但那个埋进不夜城的钉子却一定会回来。”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命霍静珊把奇袭不夜城的消息透露出去了。”李牧野道：“别人也许不在乎，但那个人一定会很着急。”

江秋平何等老辣，立即把握到其中关键，问道：“你把消息透露给太平会了？”

李牧野额首道：“你的身份人家已经有所警觉，他们另外还安排了其他联络人，这个人知道消息后一定会往上汇报，他们会担心不夜城落到我或者阿纳萨耶夫手里，到时候只会更难对付，所以一定会让这个埋的最深的钉子回来，一是为落实消息，二是看看有没有可能把我的人干掉。”

“意思是第一时间赶回来的人就是那个人？”

“原本太平会的计划是有拿下不夜城的野心的，甚至是想把霍家兄弟一起干掉。”李牧野道：“但因为那个人在你我初次见面的宴会上察觉到你有问题，所以他们才临时改变了计划。”

“当天宴会上人并不多。”江秋平目露凶光，阴测测道：“你的意思是是燕鸿飞和张俊义当中的一个？”

“他们都是天机成员，是夜魔组织重要核心力量之一，我不好妄加猜测，咱们用事实说话好些。”

珐琅塔外有急匆匆脚步声入耳，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江兄，江兄在吗？”一个人匆匆而至，进门便道：“有人向我汇报说李牧野奇袭了不夜城，江兄可还安好？”

来人正是张俊义，进门见屋内情形不禁愕然了一瞬，看着李牧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牧野没理他，却转而对江秋平说道：“老前辈，这是你们内部的问题。”

还没等张俊义反应过来，江秋平已经以最快速度起身，大嘴一张对着张俊义喷出一股粉色毒烟。

嘴里的草棍已经开始干涩，李牧野环顾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远处的山崖上，张金亮依然是最初那个姿势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上次这厮说他为了狙击一个目标趴了两天两夜，李牧野觉着这老哥吹牛逼，这回见识到了是真牛逼。

老崔坐在树杈上，眼睛半睁半闭，最近这巨人经常是这个状态，跟睡不醒似的。吃饭的时候这样也就罢了，甚至连开车的时候也是如此。李牧野说他一次，人家嘴巴哼哼哈哈的答应，眼皮子动都不动一下。

李牧野伸腿过来踢在老崔肩膀上：“哎，聊几句吧。”

“老板不是说不让说话吗？”老崔的声音跟一只被捏住嗓子的鸭子似的。

“都等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李牧野把嘴里的草棍吐了，道：“这皮日修会不会是个牛皮匠，根本没办法感应到这个猰貐？”

树下一头小兽盘卧在那里，无精打采的样子。它吃多了紫龙木血做的肉，此刻状态跟人醉酒差不多。

“连你跟他学了那么长时间的人都不明白的事情，我怎么知道。”老崔从兜里摸出一把东西塞进嘴里，卡擦卡擦的嚼着，那声音听在耳朵里，简直不寒而栗。

“你小子吃什么呢？”

“牛骨节。”

“吃这个做什么？”

“我也不懂，前阵子胃疼，然后阿纳萨耶夫告诉吃的，反正吃了肚子里就舒服，不然就跟火烧似的又空又热。”

“有那么好吃吗？给我来一块尝尝。”

“不好吃，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说归说，老崔还是递了一块上来。

李牧野接过来丢进嘴里，用力一咬，差点没把牙崩了，没好气问道：“这东西是给人吃的？”

“老板别说话，有动静了。”老崔缓缓抽出背后二十五公斤的砍山刀。

“在哪呢？”李牧野伸头留心着，什么也没发现。

老崔悄声道：“地下周围至少四只地虫，已经接近到二十米范围，没发现皮日修的踪迹。”

“这老家伙滑溜的很，猰貐兽出现的蹊跷，他不确定安全情况下不会露头的。”李牧野骂道：“他吗的，打发四条虫子来逼我现身呢。”名义上谈好的条件是用猰貐换解药，但实际上彼此心里都有数，事情出现了很大变化，在不确定彼此立场以前，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老板，怎么办？”老崔握紧了大刀，眯着眼说道：“那四条虫子好像不动了。”

“这就跟钓鱼一样，斗的是耐心，别急，再等等看。”李牧野道：“猰貐生具龙虎之威，这些地虫不敢主动攻击它，只敢停留在安全距离外。”

山风习习，吹在身上阴沉沉的。

“好像又有新客人到了。”老崔眼皮子微微跳动，稍微睁开了一瞬，又迅速眯起来，道：“东北方向，是一只老虎在接近，体型硕大，非常谨慎。”

这下子麻烦了，猰貐可以镇住地虫，却压制不住山君大王虫。李牧野暗自着急，这老虎来的太不是时候了。这个陷阱是给皮日修准备的，地虫已经出现，皮日修肯定也快了。现在下令老崔用四十磅猎枪近距离打死它，或者命张金亮用反器材贫铀弹狙杀它，都只是一枪的事儿。但这样一来，这个连环陷阱就会失去一个环节。

“不对，这老虎来的太蹊跷了。”李牧野稍一转念，忽然意识到这事儿并不简单。皮日修作为虫地师是很难抵挡住猰貐兽的诱惑的，所以他才会以月部虫地师秘术驱赶地虫前来。但是他生性谨慎，如果不是有人配合，多半不敢露头。他下药毒死一头老虎容易，但并没有驱使老虎的本事。尤其是这头八百八十磅的虎王。

“看来不只是皮日修到了。”

“他还有帮手？”老崔悄声应道。

“还是个厉害人物。”李牧野故意提高声音说道：“这人精通伏兽经，有驱赶虎豹的江湖手段。”

黑暗中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你就是杀了阿豹的那个人？”

“你消息倒灵通的很。”李牧野从树上长身站起，道：“朗坤宝，你既然是来给徒弟报仇的，怎么还不站出来？”

“小伙子，你的胆略手段和勇气都不差，何苦要替霍泽那匹夫卖命？”粗豪声音继续说道：“你我都清楚，霍泽那匹夫故意把阿豹的消息透露给我知道就是要看你我的哈哈笑，你我之间，无论谁胜谁败都不会有真正的赢家。”

“郎前辈是明白人，这番话说的一针见血，可惜我根本没得选择。”李牧野道：“太平会是要连皮带骨的吃掉我，不夜城跟我之间是私仇，霍泽对我起码没这个野心，对我来说跟某人合作比为某人做事要有吸引力多了。”

“太平会有气吞江湖的气魄，更有这个底蕴和实力。”朗坤宝道：“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你投靠过来有什么不好？”

“最大的不好就在于我是个不喜欢被人约束限制的人。”李牧野道：“我意已决，郎前辈还是别白费口舌了。”

“李牧野，老夫看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所以才跟你说这些的。”他微微顿了一下，续道：“李先生，你可知道最先发现地下城的人是谁？”

“是谁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对你来说知道当年经过，就会明白霍泽兄弟是什么人。”朗坤宝道：“你就能知道，跟霍泽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合作，能有什么好结果？”

“还是算了吧，我对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不感兴趣。”

“当年最先发现地下城的人是张景顺教授，如今他早已作古多年，而下手害死张教授的便是霍泽兄弟。”朗坤宝依然坚持说出当年的事情：“地下城落到了霍泽兄弟手里，改名为不夜城，正是凭着城中所藏的千吨黄金和不计其数的古玩珍宝，霍族才迅速崛起的，张景顺教授曾经是霍泽的老师，对他恩重如山，却被这狼子野心之辈杀害，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的？还有他那个最好的朋友江秋平，如果你有耳闻，就也该清楚那是个什么货色。”

“我不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大侠，他们以前做了什么干我屁事，我现在只关心别人打算怎么对待我。”李牧野道：“霍泽可没有大半夜的弄一只老虎来找我麻烦，郎前辈，你是豪杰烈士，我跟你不是一路人，张家跟霍族的恩怨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此前我跟张俊鹏兄弟没有任何接触，他不是也没打算放过我吗？”

“所以，这是江湖，大家都是这么活过来的，没什么可抱怨的，我的一个决定关系到牧野集团数以万计员工的利益，这才是我应该优先考虑的。”李牧野一边扬声说话，又悄然问老崔：“能锁定他的位置吗？”老崔摇摇头。

李牧野继续说道：“我跟你们太平会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却一次次咄咄逼人，摆出这副顺昌逆亡的傻逼架势让我就范，而不夜城方面却是因为我先杀了霍山才起的冲突。”

“你简直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像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引领数以万计追随者？”朗坤宝道：“霍泽三兄弟同甘共苦多年，你杀了霍山，这是解不开的仇疙瘩，他现在不过是利用你来跟我们作对，为的是把雅库特的阿纳萨耶夫也拉下水。”

“是你们不希望阿纳萨耶夫被拉进来吧。”李牧野道：“同时应对不夜城和雅库特，就算是太平会也比较吃力吧？”又道：“我当然知道霍泽故意留你一命的目的是为了坐山观虎斗，不过这也正是我想做的，懂了吗？”

“李牧野，你居然敢违逆我的意思，不想要解药了吗？”黑暗中一个声音阴测测说道，依稀正是皮日修。

“皮日修，咱们说好的条件是用猰貐换解药，现在猰貐在这里，你来拿便是了，我可没阻拦过你。”李牧野昂然说道：“你们让我帮着攻击不夜城，我也办到了，可你们呢？废话就不要说了，我的命和猰貐兽都在这里等你来拿呢。”

“你等着，我和郎兄这便来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