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攀谈后我跟白薇相处也算熟了,看她焦头烂额往屋里跑,就坐在缸里开玩笑道:“拿纸去啊,怎么你吃完就拉?”
然而白薇根本理都不理我,快步冲进里屋后,又赶紧折了回来,出来时手里多了根笔直的木棍子,就是下午我们在果园里偷折的那根桃树杈,不过,棍子上已经被白薇缠好了一圈圈白布,白布上还都画满了我看不懂的字符。
冲到水缸旁边时,白薇先用棍子狠敲了我脑袋一下,才说:“你给我老实呆着,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说完话就见白薇一转身面向院墙,突然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强奸啦,把我给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听墙外面传来一阵疾快的脚步声,以及说话的声音。
声音顺着墙壁一直来到门口,忽然又停了下来,我听出那说话声应该是五爷和祖母的,脚步声应该也是,于是明白了白薇的用意,她是在试探在外面守门的五爷和祖母两个人。
好在看来两个人也及时反应了过来,因此没有直接冲进来,否则就违背了白薇之前说的话,让他们在外面看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能进来。
见两人没往里闯,白薇也放了心,就把提前写好咒文的一张张黄纸拿了过来,又对我说:“你听着,一会儿你把整个身子都钻到缸里去,我会用黄纸盖住水缸口,你在里面也一样,无论一会儿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你都不能冲破黄纸出来,否则你就得死”
“那我憋死怎么办?”我问。
白薇又道:“你放心,潜下去时你仰着头把鼻子露出来,憋不死,但你记着,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你千万不能钻出来,切记”
我赶紧点了点头,按照白薇的话把整个身子都潜进了水里,仰着头只露出口鼻在水面以外。
随后白薇开始用黄纸盖住水缸口,一连盖了三五层,把水缸口盖得严严实实的,一瞬间,水缸里一片漆黑,唯一能见的光亮来自于天上的月亮透过黄纸射进来的暗淡黄光,这一下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蜷缩在水缸里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听到外面白薇的声音,她没走远,而是开始在水缸边上来回念经。
随后过了没多久,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缸里的水似乎变得越来越凉,就跟里面加了冰块似的,我开始忍不住瑟瑟发抖,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呼呼地响声传来,盖在水缸上的黄纸也开始哗哗乱颤,似乎是外面刮风了。
紧接着,就听白薇在外面哈哈一笑,说道:“好一阵清风徐来!你们逆天行事索人性命,就不怕遭了天谴吗?”
白薇说完没人回答,但院子里却传来一阵很怪异的响声,就像是什么动物在咯咯咯的叫,同时还有阵类似磨牙的声音传来,可我没法钻出水缸,到底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随后白薇的声音再度传来,但说的话我开始听不懂了,叽里咕噜的就像念咒似的,而更多叽里咕噜的回话声也开始从周围响起,我仔细一想,这种话,不就是蹲在我家墙角那两个人影对话时说的话?
突然,风变得更大了,盖在水缸口的黄纸颤动得更加猛烈,就跟随时都可能被风吹飞似的,而水缸外面的说话声也变成了一阵打斗声,我躲在缸里越发惶恐不安起来,缸里的水也越发变得冰凉刺骨,冰得我四肢都开始发麻,因为心里的不安和身体上的痛苦,几次差点忍不住冲出水缸,都硬憋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透过水缸口被水浸湿的黄纸,我就看见一个人影缓慢地移动到了水缸前面,随后那影子越来越大,似乎是那人面相水缸俯下了身子,紧随其后,我见那黄纸的背后,透出了一张模糊的脸来。
那是个长头发的女人,因为俯下身子时背对着月光,因此根本看不清五官,但脸的轮廓还算完整,我躲在水缸里抬眼一看,心中猛然间又是一惊,那张脸,竟然有几分熟悉,而且是越看越熟悉那种,但又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来
隔着几层黄纸,我盯着她的脸出了神,而她也在上面直勾勾地盯着缸里看,一动不动的。
可这平静只持续了没多久,她突然抬起手来,开始哭嚎着在黄纸上拼命抓挠了起来,时不时还把整张脸贴过来,想用嘴啃碎黄纸,吓得我浑身发抖,只能把整个脑袋都没进水里不敢喘气了。
庆幸的是,那黄纸竟异常的结实,女人几次抓挠啃咬都没能把黄纸弄破,可我也在水里憋得头晕脑胀,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往上挪动身子,尽量让鼻子和嘴从水里露出来,以便能够呼吸。
然而缸里的水位太高,等我口鼻露出水面时,鼻子尖几乎已经碰到了那不停颤动的黄纸,女人撕咬黄纸时黄纸往下压,对方的牙齿几次隔着黄纸碰到我的脸上。
我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恨不得马上冲出水缸逃走,恨不得叫出声来发泄,可又不敢,强烈的恐惧导致我的心情越来越激动,再加上被黄纸封住的水缸里空气稀薄,没过多久,我的头脑开始发沉发晕,就在那女人又一次扑下来啃咬黄纸时,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等再清醒过来时,最先听到的是院外传来的几声鸡叫。
过去农村的土鸡报晓非常准时,鸡叫三遍天准亮,我透过缸口黄纸往外看,天还黑着,这应该是第一遍报晓,大致应该是凌晨四点来钟。
一想到白薇说鸡叫以后就没事了,我赶紧撕开黄纸窜出了水缸,就见白薇摆在水缸周围的九个盘子都已经碎了,盘子里的扒鸡滚了一地,而白薇躺在距离水缸不远处的地面上,如同死了一般,浑身上下灰尘扑扑的,手里还紧攥着那根棍子,但棍子已经从中间折成了两段
我抓起缸边的衣裳胡乱套好,跑过去先把白薇抱了起来,就感觉她浑身软绵绵的,手竟然比我泡了一夜水的身子还凉,好在还有呼吸
这时被关在院外的祖母、五爷等人也撞开门栓冲了进来,一见我正跪在院子里抱着昏厥不醒的白薇,赶紧围过来问东问西,可我脑子里一片浆糊,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简单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说,祖母等人都愣了住,一时间竟也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而就在这时,昏厥中的白薇也已经在我怀里悠悠转醒了过来
见白薇醒了,大家又惊又喜,可根本没等细问她夜里情况,白薇却先一把攥住了我的衣领,咬着牙一声惊问:“你爷爷到底拿了谁的东西?”
白薇这话一出,我们都愣住了,为什么她会突然问出这么句话来?
这时就听白薇又说:“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最好都交代出来,不然的话恐怕连我也帮不上忙”
白薇说完,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祖母开了口,说道:“之前二仙姑也说过我家老头子手粘,拿了人家东西,可我家老头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也犯不上偷啊!”
五爷听了也在旁边点着头说:“三山不是那种人,当初我叫他跟我一块偷电缆发财他都不干,就因为那事我俩才闹掰的”
白薇听完又说:“你再好好想想?就算没偷过,万一是捡的呢?”
祖母细细一想,皱了下眉头说:“要是说捡,我家里还真有件他捡回来的东西,是一面手鼓”
这是祖母第一次想起那面铜鼓来,当时我们还都没意识到,那东西的来历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