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不在烟霞馆。
那肯定便在共和楼了。
简豹将黑伞交给宁毅,冒雨紧走两步,侧着身子拉开大门。
“共和楼里面满堂贴金,本地人都唤它金楼。它是全省第一家有电梯的堂子,号称太子进太监出。说是可以让人千金散尽。”
宁毅收起雨伞,将含羞带怯的张永成拉进楼内。
简豹行在二人后面,衣衫尽湿却浑然不顾,他开口道:“风尘之中,多有性情中人。这间金楼里,藏着不少武道高手。”
宁毅愣了愣。
想起《一代宗师》中的描述:
一般人看金楼是个销魂处,可我们却视它为一片英雄地。
张永成头一回进堂子,心中涌起无限的好奇,却仍不免低头埋首。
正是那熟透了的万种风情,配了一低头的娇羞温柔。
宁毅觉得赏心悦目,便随口道:“末帝溥仪的退位诏书,听说也是几个执笔的人躲在堂子里写成的。”
这时,金楼大厅内一片歌舞升平。
戏子唱曲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宁毅朝着身后望去。
张永成果然侧耳倾听,仿佛有滋有味。
“喜欢听曲?”
张永成的脸红胜火、烫如炭,略一犹豫,小声点头,“嗯。”
宁毅笑了笑,“回头让叶问常带你过来就是了。”
“他?才不肯……”
想到叶问,张永成娇躯不由得一僵。
宁毅摆了摆手,笃定道:“以后便肯了!”
两人彼此对视。
张永成有些抵不住宁毅的目光,红着脸低下头道了声:“我……”
烟霞馆与金楼本就相邻。
适才门外忽然间起了个较武之局。
便有那好事的人来回穿梭,再三再四地通报。
叶问一听是妻子娘家来人,又听了两边交手的种种招式。
依着来报的口信,他在心头默默演练了几番,便知道来人确是高手。
与来人交手,以他现在的水准,十有八九怕是要吃亏。
再加他终日流连烟馆与青楼,本就理亏在先,心里便想着低头认错。
可架不住身边纨绔们的有心撺掇。
叶问虽明事理,却是个好面子的。
磨不开脸时,便缩在楼迟迟不肯露面。
宁毅拉着张永成,大马金刀往空桌边一坐。
四周众人的目光便聚焦在这边。
唱曲儿的戏子一见这场面,顿时便停了咿咿呀呀。
只因张永成的发饰和衣着明显是良家妇女。
这年月,良家妇女进堂子,那是典型的来者不善。
更有那好事的人,将前因后果奔走相告。
消息来回传递之下,无不令那些风尘女子为之愕然。
“敢来金楼闹事,那是老寿星吊——嫌命长了。”
转眼间,听曲的人便四散开来,将中间的场地腾了出来。
宁毅给侍立在身后的简豹使了个眼色。
简豹便从怀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翻掌往桌一扣,朗声道:“我家宁少爷说,赏!”
简豹邪魅一笑,众目睽睽下,伸手将袋子口解开。
里面的金子已然碎成小块,而桌面却毫发无损。
“宗师!”
这一手暗劲功夫,果然惊得在场众人倒吸冷气。
唱曲的戏子眼中显出几丝厉色,却不慌不忙欠身一礼。
随后走近了来取赏金。
“好一个鹰爪功!”
简豹见猎心喜,与他走了几招。
瞧见空档,一式“立地通天炮”,将戏子的身躯轰得高高飞起。
砸碎了身后若干桌椅板凳。
戏子败下阵来。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手里夹了只卷烟,笑眯眯的走过来。
宁毅将礼帽放在桌,“灯叔是吧?我今天无意拆楼,所以劳您大驾,去把叶问叫出来吧。”
灯叔笑着拱手:“这位师父,风尘之中亦有性情中人,兄弟今天便跟金楼同仁封厅来谢你的赏。”
说罢,灯叔伸手做了个“请楼”的手势。
简豹狂狷一笑,“入庙拜佛得先进山门,要见真佛,得先过我一线天!”
宁毅拉住了跃跃欲试的简豹,“灯叔,那怎么好意思呢。”
今日他有心借金楼高手磨一把快刀!
希望借此一战,突破暗劲进阶武道宗师。
灯叔皮笑肉不笑道:“小小意思,宁师父千万别客气,您请!”
宁毅抬头。
楼,众多风尘女子凭栏而望。
楼梯拐角。
一个年轻人脱出身形,对着宁毅拱了拱手,朗声道:“宁师父,我们几个小辈今天代表全体阿姑来谢一谢你。”
宁毅抬头,“阵势不小。”
那年轻人侧过身子,“三姐呢,是我们京班寮口嫂的头儿,请您指教。”
说话时,便有个中年妇女,身形款款的走下楼来。
宁毅抱了抱拳,“好说,请。”
三姐神色慎重地擎起双刀般的双掌,摆开一个拳架子,浑身皮毛立刻乍起。
明劲大师!
宁毅眉毛一抖,“嗯,有点意思。”
紧接着三姐步子一扣,身体一蹲,腰力旋转,全身根节甩动,双手陡张。
正是八卦掌中的“回身掌”。
她用的是一股甩劲,击打的是宁毅的侧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