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表叔。我七岁学拳,师承陈华顺。算起来,佛山咏春是从赞先生开始的,所以我是第三代传人。”
叶问站在那里,觉得对面坐着的宁毅犹如一座高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宁毅放下酒杯,淡淡道:“别跟我说你功夫有多深,师父有多厉害,门派有多深奥。功夫就两个字,一横一竖。错的,躺下喽。站着的才有资格讲话。你说这话对吗?”
叶问怔在那里,觉得这位小表叔说起话来真是豪横。
张永成很少见到丈夫吃瘪,双臂环胸笑问:“你要挑战么?”
叶问神情沮丧,迟迟不答。
瑞先生是老牌宗师,一手形意拳早就练得出神入化,连对方的师承都没摸出来就败下阵来。
这还打个毛线!
宁毅看叶问眼中似有犹豫,存心试探道:“男人四十要做有把握的事情,咏春就那三板斧——摊、膀、伏,你想好了再说话。”
叶问站在那里想了好久,身的气势有一瞬间曾攀顶峰。
宁毅正在心中暗暗感叹。
便听叶问颓然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这……
“大道至简,三板斧又怎么了?能打赢的拳就是好拳!武者必争,你连一口必争的勇气都没有,今后凭什么当宗师!”
宁毅的一席话掷地有声,处处敲打在叶问的心中,犹如黄钟大鼓引人发聩。
叶问蓦然想到:
当年拜师。
七十岁高龄的陈华顺亲手为自己系腰带。
师父将腰带抻了两下,说:
这条腰带就代表你的师门,你的师傅。
一条腰带一口气!
了腰带你就是练武之人,往后就要凭这口气做人。
“那我便挑战你!”
一句话出,叶问整个人的精气神与之前相比,判若云泥。
轻浮浪荡尽去,心灵的浮躁和波动完全被洗去。
气质深沉内敛,一代宗师的苗子开始生根发芽!
“等你戒了大烟,练出化劲再说吧。”
宁毅说完,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亏得你是幡然醒悟了。
否则,当真要愧对后世的一帮叶粉。
宁毅对叶问真的很有信心。
毕竟在前世某版电视剧中,这位爷也曾是被张永成退过婚的男人。
俗话说:三年河东,三年河西……
“好!”
叶问豪气四起,他没有料到宁毅对他竟如此看好。
练出化劲,已然是武道大宗师的水平。
是一位武人毕生追求的目标。
“坐下吧。以后两夫妻要相濡以沫,爱老婆不可耻,太再意外人的眼光,活起来就太累了!”
叶问看着这位似乎永远都气定神宁的年轻长辈。
心悦诚服的抱拳。
“多谢前辈指路。”
……
“永成,我知道你喜欢听曲,以后我便常带你来金楼。”
“嗯。”
“永成,你尝尝这碗羹,这是金楼最出名的一道菜,你猜里面的主料是什么?”
“是什么?”
“蛇。是蛇羹。”
正忙着撒狗粮的老夫老妻,丝毫没注意到身旁撇着嘴的小表叔听到“蛇羹”二字突然一怔。
“丁连山!我怎么把这只‘鬼’给忘了。”
宁毅想了想,对身后侍立的简豹说:“你去后厨找到做蛇羹的大师傅,就说乙巳故人相请一见。”
电影《一代宗师》的故事,正式开始于1935年。
可那年的叶问,只是刚刚在江湖“出头”。
距离成长为一代宗师,还需苦难与时间的双重磨砺。
要说整部电影里真正配得“一代宗师”头衔的人物。
勉强,只有一个半。
那半个,说的是八卦门的掌门宫羽田!
他合并了形意门和八卦门;
后来主事中华武士会,又联合了通背,炮锤,太极,燕青等十几个门派加入;
晚年更是撮成了北方拳师南下传艺,五虎下江南、九龙入羊城。
而剩下的那一个。
就是他师哥——丁连山!
未及片刻。
鬼魅也似的山大叔到了。
丁连山老而弥坚,眼光毒辣的紧。
用眼一扫,就看出了三人的底细。
本地人,看骨龄都还未超过四十!
丁连山在心中暗自下了个判断:是敌非友,小心应对。
从乙巳年他逃出奉天,数十年不得在家乡安身立命。
这些年东躲西藏。
时刻都有来路不明的人借故寻衅、挑战、暗袭甚至追杀。
原以为隐迹于金楼的庖厨,是大隐隐于市。
未料还是被人识破了身份。
不过,他师承董海川的得意弟子尹福。
学得一手乘的形意拳与八卦掌。
这几年,彻底抛却了江湖人每每萦怀挂心的门户之我执。
便又把北方的形意拳与南拳诸学融会贯通。
终将功夫练到得窥众生的地步。
寻常三五个暗劲宗师,他是根本不放在眼里。
眼见“山大叔”到了,宁毅连忙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山叔,请坐。”
丁连山内心虽然惊诧,却慌而不乱,大马金刀往下一坐,“不知先生寻我有何指教?”
宁毅摆了摆手,掏出兜里的香烟来,“山叔,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卷烟不比你们关东叶子烟,没那么多讲究。”
丁连山一怔。
宁毅划了根自来火,点烟吞吐了一口烟雾,又接着道。
“比方说我现在给你让烟,你想抽便抽,不想抽也无所谓,用不着想太多。”
丁连山一头雾水,拱了拱手,“不知道先生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宁毅在叶问和张永成的注视下……
装逼失败!
他一脸的意兴索然,最后只得直言道:“咱俩过过手,打赢了站着,打输了躺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