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离去,分别经年,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再见面。
阿清见她呆愣愣的,还没恢复的身子更显憔悴无力,自上次落水后就留下病根,时不时的总会咳嗽,连大夫说要时常静养着,不可吹风动寒。
“小姐,夜已深了,先歇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想。”
屋外有丫鬟端来暖粥,是玉米虾仁粥,距离服过药已经有一个多时辰,想来再进些食填饱下肚子是可以的。
阿清端着粥到她面前,舀出一小勺吹了吹,递到她嘴边上,待看到她吃下后,方才心满意足。
小半碗粥下肚后,戚玉用手帕擦了擦嘴,想起陈蓉和戚静姝二人面无表情问道:“姨娘出了我这屋子后,去了哪里?”
“听丫鬟们,先去了二小姐的翡翠轩,然后再回去的菊园。上午她们还去看望了老夫人,估计是没给她们好脸色看。”
翡翠轩是戚静姝的院子,戚玉早前已听说过了。如今她们母女进到府里来相互依靠,各自扶持,倒显得她冷冷清清没有依靠。奈何爹爹是个耳朵软的,凡事只要妇人在他耳边劝说几句,就什么也答应了。
萧景对她苦口婆心:“我不在的日子里,就没人偏着你。你且在府上好好的,切不可让自己吃亏受欺负,若真是走投无路之时,就去皇宫里找你的外祖母和二舅舅,他们是极宠你的,知道吗?千万不能一个人憋着气受,对身子不好。”
难为他那般劝说。
就算真有一刻走投无路,戚玉又怎会去找太后祖母和皇上二舅舅?莫不是给他们平白添麻烦?要想杜绝这种情况,就要在府上趁早做决断。
“我娘亲的丧期是多久?”她问道。
阿清把日子记得熟识,脱口而出着:“丧期为一年,也就是明年的二月二十日。小姐问这做什么?”
她是娘亲从宫里带出来的丫鬟,戚玉自是无比信得过,一切也不打算瞒着她。
“阿清你也听到了,小侯爷那番话的的确确是为我着想,他往日总是不顾旁人的非议而保护着我。如今他走了,是念着我年纪小怕被人欺负。他的担忧不无道理,等到姨娘成了主母,戚静姝成了正经的嫡小姐,那我在府上该如何立足?”
“小姐这……你的意思是?”
戚玉一直以来都是聪慧的,之前还想着娘亲走后她需要傻乎乎过日子才是最好,可现在想来,傻乎乎过日子只能解决平常的温饱,要想真的在府中有一片地位,还是该聪明些来。
“姨娘早不进府晚不进府,偏偏在我娘亲故去几日后才进来。她心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我大概是想到了,趁着丧期前的日子在府上温婉贤良,才好在丧期一过,让爹爹给她个名分,成为主母,你说对不对?”
戚玉想着,说出口的每个字都仔细斟酌,阿清心里惊了一惊,大小姐怎么忽然头脑清明了?关键是她不过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有这些心思确实……
“我若想在府中立足,是断断不可能让姨娘成为主母的,就算她表面上待我再好,私底下心眼里,不见得就看得惯我。”
“小姐这么说,是已经有了打算?”
戚玉没有否认,方才喝粥的时候就在想,要怎样才能让姨娘成为不了主母?要怎样才能保全她嫡出大小姐的位置?御史府主母的位置总也不能一直空着让着吧?
想来想去就一个办法,她有了决策,陈姨娘出身卑微,是市井小厮家的女儿,她的娘家没什么势力和威胁。若是能有一个娘家强大,还能对爹爹的官位起一个保护作用的女子出来,那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再过两天,你帮我去把阿巡请过来,我想跟他讲讲话。”
阿清应下:“奴婢记下了。小姐,你怎会想到这些的?奴婢记得,你以前是从不会多一个心思的孩子。如今你这样谋划,倒叫奴婢愧对长公主殿下……”说着双膝扑通一跪,满眼都是愧疚。
戚玉俯身去拉她,佯装无所谓的笑笑。
“阿清你忘了,娘亲还在时,总是会说我命好生在一个好人家,她说自幼生长在宫廷,见惯了几岁的小娃娃满心算计,甚至动手害人的都有。她不想我成为那样的人,所以用一己之力护我到现在。她累了,我总要自己护着自己走,一辈子断不能叫别人握在手里紧紧攥着。”
想到娘亲,戚玉的眼睛忽然变得晶莹,她摆摆手将阿清遣散下去,自己一个人靠在床边好久,想着跟娘亲在院子里放风筝捉迷藏的欢乐日子,如今是找不回了。
定兴侯府大门口,萧景刚刚下马归来,就被告知太后请他去宫里谈话。他跟那位太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无非是担着个名儿罢了。
毕竟萧长恭和萧明慧认他做了弟弟。
夜深至此,叫人来请他去谈话,定不是什么宽慰安抚之谈。
“是太后身边的杨主管亲自来的,传了话就匆匆离去,也没说要等着侯爷你。”南岳是萧景的随从,跟着好几年,就连上茅房都要蹲一个坑的那种,关系好的不行。
萧景把缰绳递给下人,整理了下衣装,少年青涩的脸庞带着一丝丝不羁,他仰头望月道:“我知这次行军,定是太后在皇兄身边煽风点火。也是,我跟皇族没有任何关系,却能站着一个侯位,她待我如此是应该的。去漠北原本我是不应的,因为不放心玉丫头,转念却又想着,要是我一直靠着皇兄的保护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也未免太怂了。”
南岳宽慰他:“侯爷何出此言?既然皇上和已故的长公主都认同你为兄弟,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你何必在意太后的看法?再说,如今天下是皇上说话,还轮不到她呢。”
萧景一时间真迷茫了,站在偌大的侯府门就看向灯火通明的里面,苦笑着问南岳:“我真的是先皇留下的骨肉吗?又或是他们口中所说前朝哪位王爷的儿子吗?”
对于身世他何尝没有百般思考介意过?当初那群强盗为何强掳他?为何又被长公主救下?事事就真那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