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忽然暴起,拔出地上的剑,向冷言刺去。
冷言大惊,急忙闪避。我本就不是冷言的对手,现在因为气血亏损,加之一月来的荒废,身法又慢了许多。我数剑刺出,冷言都轻易避过。
只听他沉声道,“阿数,停手!你听我说!”
听唤叫我“阿数”,我只觉心中闷痛加剧,厉喝道:“闭嘴!”
见我愈加发狠,他只得弃防反攻,急速绕到我身后,在我右臂上重重一击。我的右手本就受了伤,此时受他一击,酸麻之余,更是牵动了腕上的伤口,锐痛之下,长剑脱手,瞬间被冷言收回剑鞘。
一股寒凉的怒气从心中升腾而起,裹携着一月来的孤独、惊惶、和燥郁,占据了我的神志。
我捂着颤抖的右臂,恨恨退到了一边。
冷言见我如此,上前来拉我。
我又急退了几步。
他的面上焦急起来,手足无措。
“冷言”,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竟是如冰霜一般的阴郁低沉,“你到底是要救我,还是要伤我?”
冷言急摇头道:“我怎么会伤你?!”
我眼睑跳动,冷道:“不会伤我吗?那么,你为何带玄旗营的人来院子里,又为何任由他们伤害朱琦?”
冷言的面色蓦变,暗了下来。
“那日我将你从湖边那处别院接回来的时候,玄旗营追踪着我们的马蹄印寻到了院子。很快我收到了玄营的讯号。回去之后,才发现他们已经在谋划行动。”
冷言皱眉凝着我的眼睛道:“那日若不是我与他们过来,就会是别人过来。那样的话,你们只会更加危险。”
说完,他深深地望着我,锁着眉头,急切地等待我的反应。见我许久不答,他将眉皱得更深了。
“我本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要助你们逃走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黯然失声。
“万全的准备?”我冷冷道,“只是没想到有人的剑上涂了毒,是吗?”
冷言的脸色陡然转白,嘴唇微微颤抖。
我兀自锁住他的眼睛,一字字地道:“朱琦死了,就在地窖里,在我的怀里。是你们玄旗营害死他的。”
说到最后,我的语气里几乎是恨意。
冷言带着痛色望着我,无力辩驳。在我的目光中,他默默低下眉,握紧了拳头。
片刻,我又开口说道:“你也不必告诉我你们玄旗营是做什么的,想要从我手上得到什么。那日在迎春院,我亲眼目睹了玄旗营的覆灭,只有你和你们营主逃出升天。既如此,朱琦的仇,也算是了了。你与我之间,也互不亏欠了。”
从我提到迎春院开始,冷言就已经抬起头来,满眼惊疑地望着我。
“那日,你也在?”
“是”,我道:“你们遇袭的那天,我就伏在墙头上。你与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说,要用我的消息来引诱镇南王,是么?”
冷言的眼神震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片刻,他挤了挤眉头,低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在迎春院。我...”
“我藏得很好,你自然不知道”,我打断了他,冷笑道,“但你在巷子里遇到我,与我交手的时候,便半分没有察觉?”
冷言蓦地瞠目,疾步上前,惊道:“那真的是你?!”
“是我”,我复与他拉开距离,“你与你们营主的身手真是了得,走的也真是潇洒。”
“!!!”
冷言神识震动,已经呆在原地,久久没有恢复。
我撇了他一眼,缓缓道:“你既然已心有疑惑,为什么没有留下来确认?”
“我...”,冷言艰难地皱了皱眉,“我在剑光中,看见与我交手的分明是个男人。你...”,他忽然抬头,震惊地望着我:“你学了朱琦的易容术?!”
我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冷言用手扶住了额头,思绪俨然已经混乱不堪。他颤抖着气息沉重地呼吸了一声,忽然抬头,望着我道:“是我害你被镇南王擒住的?”
我咬了牙,将头偏向了另一边。
“是我...”,他的气息越发失了节奏,喃喃自言自语道,“原来你竟然一直在镇南王府...”
他仰起头来,艰难地问道:“他有没有...对你...?”
我抬起眼来,却没有看他,索性将整个身体都转开,将他排除在我的视野之外。
身后安静下来,只闻见冷言凝滞颤抖的呼吸。
片刻后,我突然回身,望着脸色惨白的冷言,打破了沉默:“冷言。你与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因为朱琦的缘由,才偶然聚在一起。如今朱琦死了,玄旗营亡了,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你我二人,自有各自的前程要奔。”
“在你的前程里本没有我,在我的前程里也本没有你。”
冷言的面色随着我的话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竟渐渐如同一片死灰。
我眉头抽动,定了定心,接着道:“你我之间的缘分,就止在今日了。我会想办法回到我原本的世界去。纵使没有成功,我们以后也不必再见了。”
我望着冷言毫无血色的脸,静静地僵持着,任由心中钝痛慢慢加剧,也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冷言低下了眉,几滴清泪从发红的眼眶划出来,滴在了草地上。忽地,他蓦地抬眼,鬼魅般闪身到我身前,伸手欲将我擒住。
我大惊,忙抬手格挡,忽地手腕上的伤处又被震到,疼得“嘶”了一声。
冷言见状,忙停了手,慌乱地看着我,不敢再妄动。于是我又默默与他拉开距离。
僵持间,忽然听得草丛里一阵响动,我与冷言转头看去,竟是许多燕国的士兵蹿了出来,领头的一个看见我,担忧地唤道,“晚儿!”
我打量了他,只见他相貌华贵,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他身上的盔甲比旁人要精良,燕国的士兵也对他十分恭敬。
我记得朱琦说过,风亭晚有个哥哥,叫风亭钧,是燕国军中得力的大将,大概就是他了。从他热切而忧虑的神情看起来,他们兄妹的感情应该不错。
风亭钧将目光移到冷言身上,目光沉了下来。
“绑了他”。
风亭钧一声令下,一群燕国士兵冲了上去,将冷言围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