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闻远舟说他喜欢我？可他与风亭晚过去的纠缠和情意是那么的深刻，他真的能够从中挣脱出来，一心一意的喜欢另一个人？

更何况，这个人长着与风亭晚一样的脸，用着同一副身体？

可能吗？

不可能吗？

我皱着眉，想理清思绪，可是脑子里乱糟糟的，如一团乱麻。我纠结了许久，终究没有得出任何的结论。

这时，我面前的闻远舟却忽然将手抚上了我的脸。

“阿数，你不要拒绝我。”

说着，他忽然缓缓欺身，逼近了我的眼前。

很快，他的脸只离我寸余，而我清楚地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懵懂发怔的自己--还有那张与风亭晚一模一样的脸。

我忽觉心脏抽动，窣地站了起来，绕开了闻远舟。

我深吸了口气，捂住发麻的胸口道，“对不起，我有点乱。”说着，我便迈步向门外走去，片刻，又顿住了脚步。

我将肩上的披风取了下来，回身递给了已经默默跟上来的闻远舟。

闻远舟丝毫没有掩饰面上的失意。他沉着眸子，想要再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咬着牙接过了我手上的袍子。

我皱了皱眉，隐隐有些不忍，于是试图缓和凝重的气氛。

“明天还要练兵。我要先回去休息了。”

“让我送你。”闻远舟的语气不甘，眼神仍有些固执。

我看了他一眼，又慌忙回避了他的眼神。“不用了，你也很累了。明天再见。”

说完，我没有给闻远舟回应的时间，快步出了中军帐。

刚掀开帘子，就见小霜迎了上来。他瞧见我的脸色，满眼焦急。

“公主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我淡淡道：“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睡一觉就好了。”

小霜见我脸色极差，没有多话，默默陪我回了寝帐，服侍我睡了。

再见到闻远舟的时候，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那晚的事。接下来几日，每每练完兵之后，我又总是不自觉地逡巡到密林的边缘，停留许久。

小霜见我整日魂不守舍，自己亦是神情忧郁。

有一次，小霜上前将一件厚重的披风为我系上，支吾了片刻，终于问道，“公主，小炎呢？”

小霜与小炎相处了这段时间，渐渐为小炎的武艺折服，态度也亲厚了许多。后来每每得到什么新奇的消息或者玩艺儿，他总会缠着与小炎分享。

如今他问起小炎，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见我静默着久未答话，小霜低了眉，拱手道：“是小霜多嘴了，公主恕罪...”

“他走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我低声道。

闻言，小霜愣住了神情。

我低了眉，淡淡道：“他叫冷言，就是上次在迎春搂外小巷与我交手的人。”

“那人竟是小炎？！”小霜小声惊呼，思索片刻，又问道：“他为何要改名换姓？”

我道，“不只改名换姓。他还改换了面目，不叫我认出来。”

小霜张大了嘴，“他混进军营，是想谋害公主？”

我侧头去看小霜，见他一副懵懂惊惧的神情，我却忽然失笑，不觉间心下轻松了许多，“不是，他只是来寻我的。他是我的...朋友。”

“哦...”小霜见我发笑，觉察自己说了蠢话，羞愧地低下了头。片刻，他又忽然抬头，疑惑地看着我，“他来寻公主，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呢？”

我默默叹息，半晌，才喃喃道：“他以为我不想再见他...”

小霜脱口而出：“若是不想见，您为何总是骑马来这里？为何见到与他身形相似的士兵，总要叫住瞧一瞧？”

我心下一震，僵硬的身体渐渐失了力气。

“是啊，连你都看得出来我在等他。他却看不出来。”

“连洛问天都能认出来他是冷言，我却认不出来。”

我与冷言，都是自作聪明的蠢蛋。

其实我早该明白过来的，冷言是专程来找我的，不是来与洛问天接应的。

且不说洛问天要在军营行事，根本不需要潜伏这么久。洛问天的目标是闻远舟，而冷言却待在我的身边。在我发现洛问天之后，他也没有去通风报信，而是等我坏了洛问天的事，才助他逃脱我的追击而已。

洛问天应当是在树林里与冷言交手，才认出了他，随后见我还不知冷言的身份，故意出言挑拨而已。

可是我却轻易地中了他的圈套，还对冷言动了手。

小霜低下了头，用手扯着衣角，“小炎他以身犯险到军营寻找公主，可见也是一片痴心。我瞧着公主您对他...也很是思念。既是两情相悦，为何不能...”

我叹了一口气，打断了他：“从前发生了很多事，他或许还是没有放下。我本来以为我们已经说开了，心意相通了。可如今，我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小霜皱眉望着我的面色，似乎觉得不便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我的思绪却慢慢陷入回忆之中，缓缓开了口。

“一年前，因为一个朋友的缘故，我们隐居在一个荒野小院里，我见他武功高强，死皮赖脸地求着他教我武功。”我笑了笑。“那时候我们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每日打猎练剑，日子却过得安宁快乐。后来出了些变故，我才知道他是玄旗营的人。”

“玄旗营？！”小霜惊道，“是传闻中前朝的暗杀组织？”

我点了点头，娓娓将事情讲给小霜。

“岂有此理！”小霜用力拍着自己的膝盖，愤慨道，“他也太糊涂了！公主冒着危险去找他，他竟然害您落到那恶人手上！”

我叹了一声，“我也曾经怨怪过他。不过，这确实不是他的错。我易了容，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小霜皱着眉头道，“那他也至少可以确认一下！”

目睹了这个粉转黑现场，我忍俊不禁。“你也不必骂他，确实是机缘巧合罢了。”

我又与他说了冷言在战场上救我，而我选择跟风亭钧离开的事情。小霜“啊”了一声，似乎颇感遗憾。

“我那时心绪恶劣极了，一心只想要与他了结了这段缘分。随后，我亲手了结了镇南王，玄旗营也早已在我的眼前覆灭。过往的冤孽，该报的报了，该了的了了。回首再看，这些事，哪一件是冷言愿意看到的呢？何况，他所经历过的，是比之千百倍的痛苦和孤独。他受苦的时候，我不在他的身边，凭什么要求我受磨难的时候，他就一定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