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又行了六七日，终于抵达京都。

闻远舟直接进皇宫朝见皇帝，我们十个亲随则被押送回将军府，软禁了起来。

进来府中，之间一个五十多岁管家打扮的男人上前来，焦急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回来？将军呢？”

一个跟随闻远舟多年的亲随也在军中，此时出来说道：“刘伯，将军去先去朝见皇帝了，应该很快就回来。”

刘伯问道：“那门口那些兵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围了府邸？”

众人皆是沉默。

我叹了一口气，向他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刘伯，是否有安全的地方可以说话。我有极重要的事要商议。”

刘伯见我眼生，有些犹豫。

旁边的亲随听我语气郑重，忙向刘伯道：“刘伯，或许他是真有要事。还是先找个地方吧。”

刘伯赶忙应了，带我们来到府内的议事厅，谨慎地将门窗关上了。

在众人的眼光中，我撕下了自己的面具。

闻远舟的亲随齐声惊呼：“昭德将军！”

他们中有大半与我在军营中打过一些交道，算是相熟。

我示意他们噤声，换了女声道：“诸位，你家将军现在的状况不妙。你们有些人也许知道，他因功名太盛，还有先前的一些变故，早已遭到太子忌惮。如今皇帝连发两道金牌，勒令他回京，恐怕不是要他汇报军情那么简单。”

听了这番话，众人都面色凝重。

刘伯因不明就里，尤其惶乱。

“昭德公主，您是说，皇帝会找将军的麻烦？”

我点了点头。

“恐怕还会有很大的麻烦。”

亲随们互相交换了眼色。一个人上前道：“将军是否有性命之忧？”

我道：“皇帝不会要了你们将军的命。毕竟，我大半的图纸都掌握在你家将军一人手中。图纸在，你们将军的命就在。”

众人听了，皆松了一口气。

另一人又道：“昭德将军，如今这般情势，我们究竟该如何应对，请将军明示。”

“你们将军身上有引路鸟，如果遇到变故，一定会放出消息。”

我又指向冷言和洛问天：“这两位都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入夜之后，如果你们将军还没有回来，我们会夜探皇宫。”

说到这里，众人面上的忧色却始终未减。

“若遇到最坏的情况，我们便只能鱼死亡破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凝了神色，看向身前众人。

“京郊尚埋伏了五千轻甲，只等我们放出信号，他们便会攻打城门。到时候，我要你们率领府兵冲出包围，与外面的轻甲接应。”

“李奋。”

我点了一个与我最相熟的亲随：“这件事，由你全权负责。”

见李奋恭敬应了，我又向众人道：“诸位有异议吗？”

众人拱手道：“凭昭德将军差遣。”

夜里，我与冷言和洛问天换好了夜行衣，站在将军府最高处等候。

夜幕深沉的时候，终于有一只引路鸟飞到我的手中。鸟腹中的布帛是闻远舟的身上的衣料，上面用鲜血写着：“皇宫地牢。”

我看向冷言，只见他冷笑道：“那地牢是洛先生督建的。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见洛问天向我点头，我收了木鸟，向刘伯和亲随们交待了具体的事宜。然后，我与二人一起带上了黑色的面巾，从包围的缺口出跃出了将军府。

我们沿着民舍的屋檐潜行，顺着宫墙外沿转到南面。行到一处，隐隐听到墙内有有尖声尖气的声音传出。看来，这是宫中值班的太监们的居所。

我与冷言跟着洛问天跃上高墙，只见不远处一间宽敞的屋子里飘出隐隐的水汽，有几个太监说笑的声音。

待摸到窗边，冷言从怀中掏出一个细竹筒，朝窗户纸内吹了一阵药烟。

不一会儿，屋内就没了人声，只余一片死寂。

我们翻窗进屋，见五六个太监瘫在浴桶里，在缭绕的水气中亮着白花花的肉。

我微觉恶心，不由眯了眼睛，转过脸去。

冷言麻利地从衣架上取下几套太监的衣物，将其中一套递给我，低声道：“快换上。”

我绕到一个屏风后，换上了衣冠，出来的时候，见冷言和玄旗营主早已换好了装扮。

我向冷言打量，只见深蓝色的冠服穿在冷言的身上，却称得他肌肤白皙，净秀极了。

我忽然想起，先前冷言为了保护我，曾在宫中扮过太监的。他若不易容，宫里多了个这么俊俏英挺的小太监，我哪还能注意不到？他若这样招摇过巷，怕是宫女们都要争着与他对食。

冷言注意到我的眼神，皱眉问道：“怎么了？”

我好不容易将眼睛从他的身上移开，偷笑了一声。

“好看。”

冷言眨了眨眼，尚未反应。洛问天那边却忽然冷哼了一声，甩袖大步向外面走去。

我只得耸了耸肩。

“走吧。”

洛问天对皇宫的地形和布防十分熟悉，我们三人堂而皇之地穿过皇宫，几乎是完美地避开了好几队巡逻的守卫。

很快，皇宫的地牢已经近在眼前。我们跃上了附近一座废弃宫殿的屋檐，伺机动手。

夜幕渐渐深沉，因是春日，宫中弥漫着一阵阵隐约的幽香。

应着这高墙朱瓦间肃穆的夜色，我脑中倒是不合时宜地回想起许多的往事。我扯了扯冷言的袖子。

“诶，你说，咱俩跟屋顶是不是很有缘？”

“嗯。”冷言低声应道。

见他回应，我索性撑起了胳膊：“院子里的那个屋顶，我做梦的时候常会梦到。我还曾在上面...”

正说着，忽然“嗖”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击在我的手腕上，痛得我“嘶”了一声。

我朝那东西的来处看去，只见洛问天斜睨着我，满眼寒芒。

我撇了撇嘴，讪讪道：“好好好，我闭嘴。”

冷言撇了我一眼，忍住了眼中的笑意。

子时的时候，门外的士兵刚刚换完一波岗。

洛问天道：“动手。”

我与冷言立即动身，绕到地牢两侧的墙边。洛问天则在墙头用手上的弩剑解决了看守外门的士兵。

在他们倒地之前，我与冷言将他们扶住，拖到了隐蔽的巷子里，又换上他们的衣服，重新站守在外门。

一切就绪之后，洛问天向内院扔了几个弹丸。这些弹丸落地之后无声裂开，散出无色的迷香。

接着，我与冷言在门口听见院内的守卫一个个倒下的声音。待内院完全安静下来，我们三人进了内院，将大门锁上。

穿过地牢的甬道，便看见了开阔的内室。内室里另四人把守。闻远舟被关在当中的一间牢房，周边还有几间，皆是空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