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发生的事情很快传遍整个皇宫。外面的军队这时已经攻破城门,与闻府的府兵汇合后,合力将京都的守军渐渐逼退至宫门前。
守军的将领周宁是燕王嫡系。他早就就派人去皇宫传信,却迟迟没有回音。他此时据在宫门前,焦急地向后喊道:“快去通知皇上撤退。”
这时宫门忽然打开,周宁向手下急喝道:“进宫,关门!”
人马正要冲进去,却见宫门内出来一队人,领头的是风亭晚和闻远舟。
周宁疑惑地道:“闻将军,昭德将军?”
说着,他又看见被洛问天挟持的皇帝,和身后倒戈的皇宫守卫。
周宁怒喝道:“大胆,你们竟敢挟持皇帝!”
洛问天道:“他已经不是皇帝了。我们刚刚推举了新皇,是先帝的遗孤。”
洛问天指向冷言,“方才皇宫的宫人已经确认过他的身份。皇宫的守卫已经全数归降。周宁,你也不必再守了。”
周宁瞋目看着洛问天和冷言,又转向我。
“昭德公主,你要与这帮賊子一起弑父篡位吗?”
“自然不是。”
见周宁一愣,我接着道:“他本就不是我的生父。我也不打算杀他。篡位嘛,就更算不上了。这皇位本来就是他篡来的。”
周宁脸上的神情霎时变得十分难看。
“你这妇人,果然是个不知纲常的东西!”
他朝我啐了一口,又对冷言吼道:“賊子!我要你有来无回!”
说着,他提着大刀冲向冷言,被我和闻远舟从马上踹了下来,压制在地上。闻远舟听他满口污言秽语,与我交换了一个眼色,将他斩于马下。
周宁旗下的守军见将领身死,瞬间溃不成军,死的死、降的降。
就这样,京城失去了最后的兵力。
修整巩固半日之后,我与闻远舟发信给了西野边境和齐楚边境驻扎的的心腹,命令西野驻军赶来京都协助清缴楚地,而齐楚驻军则留在边境抵挡太子的反扑。
这一年来战事都发生在齐国,太子将自己的亲信大多调往齐境,致使楚地兵力薄弱。我方大军一路席卷,竟然没有遇到几处有力的抵抗。
只需一月,楚地已经几乎全被我们收入囊中。
风亭钧那边收到消息忙整顿兵力回撤。待他率军赶到边境的时候,我方已经建起坚固的防守。我们在楚地攻城略地的时候,他却始终被拦截在边境,无法前进分毫。
在闻远舟的协助下,我们迅速巩固了楚地内的军务、屯集粮草,又将燕王余党基本缴清。
一月后,我们开始整军,准备开拔到齐楚边境,与风亭钧进行最后的决战。
为了师出有名,冷言定了一个吉时举行登基大典。
定下日子的那天,他与我并排坐在凤梧宫的屋檐上,一起喝着宫中的梅花酿。
他喝了一口手中的酒,评价道:“不如你酿的。”
我笑了笑,将头斜靠在他的肩上。
他用右手扶上我的肩膀,宽大的袍袖隐没了我半边的身形。
“那棵树是怎么回事?怎么光秃秃的?”他指着庭院中的一颗枝叶零落的树道。
我道:“我砍的。那时候你不在,我无聊极了,于是每天拿这棵树练功。是不是很野蛮?”
冷言隐隐叹了一声。半晌,他忽然道:“以后我们决不会再分开了。”
我点头,又往他怀里钻了些许。
安静中,我感觉冷言的喉节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话,却久久没有开口。
我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的眼神有些闪躲,耳根居然兀自有些红了。
我歪了头,心道,这时怎么回事?我们该做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他还害羞个啥?
“冷言?”我轻声道:“你怎么了?”
冷言垂了眼睑,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才迟疑着抬起眼来,看向我。
“阿数...你...”,他开口,声音似乎有些紧张,“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皇后吗?”
我睁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噗哧笑了,越笑越起劲,最后几乎是在他的身上打滚了。
冷言的耳根愈发红了,神色露出少见的狼狈。
“你笑什么?”他佯沉了脸色。
“没没没...”,我努力地收了笑意:“只是没想到,也有你害羞的时候,哈?”
说着,我复笑了一声,抬眼看了冷言无措的脸色,又忙收了回去。
“那你...”,冷言咽了咽口水:“究竟意下如何?”
听了这话,我却忽然凝了神色。
我有顾虑,而且有很大的顾虑。
如今我已然成为了这个世间最有权势的女人。可是,兵权与后位之间,我恐怕只能选择一个。
冷言与闻远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自然对我另眼相待。可那些大臣们不同,他们在阶级分明的文化中浸淫了几十年,是决不能容忍皇帝的枕边人执掌军权的。莫说是军权,恐怕我与冷言成亲之后,连普通的朝政都很难再干涉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向冷言道:“其实...我不用做皇后,我们也是在一起的,不是吗?”
冷言没有料到我如此的回答,身体忽然僵直。半晌,他问道:“你不愿做皇后?”
我道:“不是不愿...是不能。皇后这个位置,听起来尊贵无双,事实上,不过是只能替皇帝打理家事的深宫妇人罢了。”
冷言道:“那是别人的皇后,不是我的。我向你保证,前朝的权力,你一样都不会失去。”
我摇了摇头。
“我自然知道你会护着我。可是冷言,如今我们虽然大权在握,但要对抗千年形成的世事准则,也绝非易事。若强行行事,稍有不慎,便会遭到权位的反噬。莫说你刚刚登基,地位不稳。就算你日后坐稳了皇位,底下也会有大把的野心家日日夜夜地盯着你的位置。若是为了给我挣个区区后位,给了这些人谋事的借口,那只会带来无谓的麻烦。”
冷言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重新开口。
“你不在意这个名分,我却在意。我不能容忍旁人以此诟病于你。我要让世人都知道,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我道:“若是行得通,我也希望如此。可是...”
冷言忽然打断了我。“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行不通呢?”
我抬起头,只见他的眸色中有几分不甘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