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当小黑跟着小白来到冥河时,他恍如梦中。
谁能料到幽冥之门竟然就在云梦泽的湖底!
冥河之畔,一袭灰衣的撑船人额头上一只眼凶巴巴地瞪着小白,不是阿固鼻又是谁?他早就料到这小白蛇定会再来兴师问罪,但没想到这回她也不是孤身一人,还带来一条泥鳅,难不成又要送泥鳅精去哪儿?
“嘿!我又来渡河了!”小白热情地打招呼。
小黑震惊不已,小白说什么?又来渡河?!她竟然瞒着我们来过幽冥界!
果然……阿固鼻没好气地甩甩手:“去去去,别闹!冥河岂能渡生人!你等死了再来渡河!”
“你上回不还渡了墨离!哼,说都不说一声就把我丢出幽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小白没好气地眯起眼睛。
“墨离是谁?”小黑惊得下巴壳都要掉地上,小白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她不仅来过幽冥界,竟然还从这里送走了一个人!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和她失魂有关系吗???
小白懊恼地一皱眉头,嗨,一时嘴快说漏嘴了,她心虚地笑着敷衍小黑:“这个容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吧,舅父的事要紧。”
小黑听她这么说,只能忍住不问。
小白望向阿固鼻:“这次你送我去北冰海,再帮我送他去狻山。”
“嗬!去这去那的,你当我这是游船?”阿固鼻不爽地冷哼一声。上回冒死渡了胤千尘,天源太子身份非凡,又是婆婆所托之人,倒也罢了,这回又闹着要渡冥河?什么北冰海,什么狻山?当我这儿好玩?你这小蛇妖还有完没完!
“你不是舅父的朋友吗?”小白瘪瘪嘴,一张小脸登时可怜巴巴的。
“谁是他朋友!”阿固鼻反驳一句,又皱起眉头,不情不愿地问,“他怎么了?”
听他口气一下子软了八成,小白心道有戏!就知道舅父的名字在他这儿好用!
“我舅父一个月前去了北冰海,照理说半个月就能回来,可是到现在他都没回来!”小白说。
“他去北冰海干什么!”阿固鼻气恼不已,周身鬼火跟着他的心绪乱跃,青尧啊青尧,你是个背着诛杀令的罪人,你就在云梦泽好好藏着不行吗?瞎跑什么?你真以为仙界没人治得了你是吧?你可知道,妙无天尊这些年就在北冰海修行,你这是跑到如来手掌中了啊!
“他……”小白欲言又止,总不能实话说去盗北极珠吧?这独眼龙八成是认识舅父的,偷东西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阿固鼻突然想到青尧甘愿藏身云梦泽这么多年不露面,现在却不惜暴露独闯北冰海,一定有必须去的原因,究竟是为了什么?北冰海有什么让他非去不可!他望着小白,一道灵光划过脑海!他想起了青尧前些日子下幽冥寻这小蛇妖,眸光不由地一震,立即伸出手压住了小白的天灵!
“哎?你干嘛?”小白意外不已,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小黑屏住呼吸,做出要一战的姿态!
阿固鼻却缓缓松开了手,眸光中怒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悲凉。果然!这小白蛇少了一魂!那日青尧擅闯幽冥就是来找她的魂!那他去北冰海不为别的,只为——
北极珠!
他要盗北极珠,帮这小白蛇固魂守魄!
明白了真相,阿固鼻心口涌起一股久违的酸痛,青尧啊青尧,你就是这样,为了她可以义无反顾!
恍恍惚惚,他仿佛又回到了与青尧初见那夜……
那一夜是记载在幽冥界往生碑之上的变天之夜!
水妖之王白胭雪血祭噬天珠,妄图复活亡夫,青尧助其水淹太华山,致使太华门数千弟子不幸罹难!白胭雪行逆天之事,被仙界当场斩杀,青尧重伤挟噬天珠逃亡!天帝震怒,下三界诛杀令,追杀青尧!妖族蒙此一变为表忠心,更是将水族一众贬至蛮北荒漠,任由其自生自灭!
冥岸挤满了等着渡河的鬼魂,他们无一不是太华门的修道士!阿固鼻为他们一一排号登记,忙得团团转。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巨爆,幽冥之门竟被人强破了!!!
一片蓝光中,一道青影似一柄见血封喉的利剑擦着他的头皮攻入幽冥!不是那青蛇又是谁?人人都以为他跑了,却万万没料到,他居然有胆量孤身一人杀入幽冥!
冥斩使馗巍亲自出手诛杀青尧,却不料那青蛇明明身受重伤却凶悍无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血战竟杀进了轮回道!
阿固鼻是冥河冥吏,本不管围剿之事,却被几个冥卫抓去当炮灰。他向来胆小,便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躲进了一个暗巷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只觉得脖子一凉,喉咙已被一只冰凉的手捏在掌心!
不会这么倒霉吧……阿固鼻简直要哭!
“不想死就闪开。”冷冰冰的声音,毫无温度。
阴影里走出一个横眉冷目的青衫少年,他浑身是血,尤其是胸前的伤口皮开肉绽,直接看得到森森白骨,十分可怕!不是那青蛇又是谁?
阿固鼻的心提到了嗓眼,看得出青蛇身受重伤,已然是强弩之末,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可以直接拗断他的脖子,根本无需和他废话。
也许他不想杀人?一念之下,阿固鼻颤声试探:“水君不在轮回道。”
“她在哪?”
那少年碧绿的瞳眸闪过一丝光,那是无穷黑暗里都可照亮整个世界的光!
果然,阿固鼻心中一震,一路都听说青蛇是何等残暴,何等血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眼前的少年……他只是想找回他姐姐而已,他根本不想杀人!
“你跟我来。”
阿固鼻带着青尧走冥河暗道,躲过了冥卫的重重搜捕。一路他都在想,我一定是疯了,这条青蛇已身负重伤,只要我传音就能引来冥斩使,抓到青蛇乃大功一件,可是我不仅没这么做,还给他带路!不是疯了是什么???
等到了无间地狱,他们还是迟了一步!
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白蛇的残魂被钉在九幽噬魂柱之上,已渐渐化为烟雨!
“姐姐!”
青尧声泪俱下,一头冲进那漫天烟雨中,他哭得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绝望!那一刹那,阿固鼻心口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流,那是他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受到何为情义!幽冥之人本无情无爱、无欲无求,可青尧,偏偏让他有了不该有的情感。那个青色的身影就在那一夜鲜活地刻在了他的心上,哪怕后来被冥界众人当做叛徒耻笑至今,他都没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