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太华门宵禁一解除,不少门生已扎堆赶来紫华殿。听紫清真人讲学这种机会可谓千载难逢,也难怪人人都想寻个前排的好位置。
一个着装素雅的少女款款走进大殿,人人都往前排去,只有她却在后三排徘徊。她正想寻个位置坐下,就听一声热情的招呼声从前方传来。
“汀兰!”
那少女似乎没料到有人会喊她,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满是讶异,她举目一瞧,几名莲花峰女修坐在前排,芬怡姐姐正冲她招手呢,而其余几人则无不露出一副毫无遮掩的鄙夷,这让她有些难堪。再一看周遭其他仙门的仙友也循声纷纷望向她,她的脸登时红得像个番茄,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显得局促不安。
姬云呈回首一望,就见那娇弱少女被大家看得惊慌失措,像只未经世事的小白兔一般,不由地微微一笑:“她就是卓汀兰?”
薛凌风点点头,从前是透明人的卓汀兰,这次因为被掌门真人直接选中参加论剑大会,引得非议连连,连姬公子都听说了她的名讳,只恐怕听到的并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一旁姬云呈的师妹聂漪萝插了一句:“听说卓汀兰实力不行,但能被太华掌门看中,想必还是有些本事的,薛兄不妨给我们透露一二,这卓汀兰究竟有什么本事?”
薛凌风还未来得及接话,张彦已经忍不住搭腔。
“卓汀兰最大的本事就是哭惨啊!”
“你别胡说,卓汀兰何时哭惨过?她跟你哭过,还是跟我哭过?”薛凌风不满意地皱起眉头。
“反正她这本事谁也学不来,整座太华山只有她一个人有这个本事让华容君和忘尘君特别照顾呢!”
张彦把“特别”二字咬得格外重,薛凌风不满地抽他一下:“华容君对所有弟子一视同仁,你别胡说八道的!”
张彦眨眨眼睛:“那忘尘君呢?他怎么专教她一人呢?还把霁月琴都给了她!霁月可是一品仙灵器啊!你敢说忘尘君不是对她格外青睐……”
见姬云呈露出一脸惊讶,聂漪萝更是咦了一声,薛凌风赶忙捂住张彦的嘴,小声斥道:“你真是越发造次!什么话都敢说?!”
一年前,卓汀兰获华容君特准,长居雷霆峰。华容君如此安排,一来是为了让卓汀兰常去忘尘君那里习琴艺,二来也为了有个人能帮忘尘君打理雅居,可谓一举两得。卓汀兰也十分争气,这三年时间,在忘尘君指点下,她在音律上颇有建树,已习得一手以音愈人,以音杀人的琴艺,算是另辟蹊径、小有所成。众人眼中的废物,却在忘尘君的照拂下,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忘尘君还将一品仙灵器霁月琴给了她,这让四峰弟子谁人不眼红?也难怪会传出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
张彦双手作揖,向薛凌风告饶:“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激动,不说,我不说还不行吗!”
薛凌风丢开张彦,又冲蓬莱阁二人尴尬地解释道:“忘尘君虽然年少,却是神仙般的人物,根本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他把霁月给了卓汀兰,只是因为卓汀兰更需要霁月琴罢了。”言下之意就是二人绝无瓜葛,不要往歪里想。
“原来如此。”姬云呈淡淡说,看上去丝毫未放心上。
姬公子超凡脱俗,小仙女更是出了名的不食人间烟火,薛凌风相信这两人不会瞎传闲话,心下稍安。
莲花峰芬怡招呼卓汀兰:“还傻站着干什么,快来这边坐啊!”
卓汀兰促局不安地撵着衣角,她其实更愿意自己一人呆着,但又怕坏了芬怡姐姐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汀兰,好久不见,你的身体可还好啊!”芬怡关切地拉住她的手。
“劳芬怡姐姐挂念,我的身体好多了。”卓汀兰拘谨地打着招呼,她自幼蒙芬怡照顾,一年未见了,再看到熟人心中不免欢喜,可她一贯内敛,喜悦不擅表露于外,因此看上去倒有几分疏远。
卓汀兰是芬怡从小看到大的,芬怡知她性子木讷,并不介怀。
但芬怡身边一位圆脸女修皱着眉头,说话毫不客气:“芬怡姐姐真是瞎操心,有华容君和忘尘君照拂,她能不好吗?”
“方芸……”芬怡忙暗暗拉扯圆脸女修的袖子,暗示她莫要如此。
方芸不屑地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她在莲花峰同批弟子中出类拔萃,深受祁若水喜爱,性格也得祁若水真传,火爆直接。在她心中论实力,碧落仙府的名额必须是她的,现在却被这个病秧子顶了,她怎能不气。她本以为祁掌教定会替她讨个公道,可没想到一向讨厌卓汀兰的祁真人竟未出声反对此事,真是气煞人也!
芬怡见场面尴尬,便拍拍卓汀兰的手,打岔道:“哎呀,说起忘尘君,我只曾见过他的背影,你却能常伴左右,真真可羡煞人啦!现在整座莲花峰无人不羡慕你呢!”
旁边一个女修酸酸地插言:“是啊,且不说忘尘君,就说华容君,他对你那么好,还破例留你在雷霆峰,你卓汀兰现在可厉害了,你现在是大家的公敌了!”
卓汀兰闻言一愣,白皙的面庞登时飘起两朵绯云,显得手足无措。
芬怡见她还如当初那般老实,赶忙安抚:“嗨!珍儿是开玩笑罢了,不要当真!这是你的福气,旁人怎么说,你不用挂怀的。”
“是啊,这福气,谁敢比啊,得怪病才能得华容君、忘尘君照拂,这样的病我还想得呢!就是没这天大的福气!”方芸在一旁涩涩说道,刚说完就又被芬怡拽了袖子。
听方芸话里带刺,卓汀兰又羞又恼,耳尖都羞红了。
薛凌风见状又想替卓汀兰抱不平,又碍于太华门清规不便插言,只得忍下来。
“啧啧,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堵住我一张嘴,堵得住悠悠众口吗?你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想的?”张彦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方芸虽然人吃素,嘴可不是吃素的,瞧瞧,一张嘴就不饶人,谁让那卓汀兰占了她的名额。”
薛凌风一蹙眉,谁说名额就该是方芸的?论实力,卓汀兰的确比不上方芸,可这么多年,整个太华门,有谁敢说自己比卓汀兰更努力?别人只需要努力练功,她却连活着都需要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啊!他很想替她说几句,可又怕他此刻发声会给她招来更多的非议。
“你怎么了?呦呦,这表情,该不会是怜香惜玉了吧?”张彦打趣道。
薛凌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就听聂漪萝说:“看来不少人不服气嘛,这小美人儿还真是可怜。”
“师妹,谨言慎行!”姬云呈一蹙眉头,戴着斗笠的聂漪萝不说话了。
薛凌风望向卓汀兰,他没想到当着其他仙门的仙友,同门会当众给卓汀兰难堪,这让他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对那娇弱少女更添几分怜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