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书冲小白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细小的眼睛一眯，眯成了一道缝，笑问：“是你管我叫‘老山羊’吗？”

躲不过去了！小白一咬牙，抬眼的功夫，心头已转过万千念头：逃，没有法力逃不远；倒不如按兵不动，一来我吃了避真丹，妖气全无，二来我换了男装，若是老山羊认出我了，我就说他认错了，抵死不认就是了！再说这老山羊这么大年纪了，肯定记性不好，说不定早把我忘了！看看墨离，才三年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对对，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打定了主意，小白直视老道，故作轻松地解释道：“老师好，我方才用的是我们无极岛的方言，老师听错了，我说的不是老山羊，我说的是老、师、好！”

张元书微微一愣，这孩子果然还是那么胆色过人！他压住心头想要立刻将她拿下的冲动，意味深长地说：“从前有个孩子，也管我叫老山羊，还拔了我一根胡子，你说我再见她，该当如何？”

小白一听这话，心道坏了！完蛋！这老山羊一把年纪记性倒不赖！他怕是认出我啦！

小白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嗨！我没事干嘛要喊“老山羊”，这真是倒霉到家啦，怎么该记住我的，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不该记住我的，连我拔了根胡子都记得这么清！看来这老道心眼就针尖那么大，这还让人有活路吗？！

小白无可奈何，只能一脸讨好地暗语求饶：“老师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怎么会跟个不懂事的熊孩子计较呢，自然是饶了她了！”

张元书苦笑，你倒是会戴高帽，但我背着师父嘱托，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放你走了！张元书心头升起一股悲怆与不忍，见小白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十分无辜地盯着他，他又不禁心软了，心想就让这孩子再听完这堂课吧！一念之下，他松了口气，转身走向讲台。

赵熙言见苦素道人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走了，看来不会罚小白了，他怕小白介意他刚才的态度，又赶忙凑过来讨好：“谢天谢地谢菩萨啊！苦素道人真是好人，脾气真好，换作太华门其他掌教，你恐怕今日又逃不了一顿罚呢！”

小白面色沉重地叹口气，若只是挨罚就好了，这回怕是要要命啊！

小白忐忑地看着讲台上的白胡子老道，心想这老山羊看上去笑眯眯的，可谁知道是不是笑里藏刀？八年前我混入蟒泽城，他放了我一马；八年后的今天，我混上了太华山，他还是没有拿下我，难道会再次放我一马？但她不敢冒这个险，不管老山羊那几句是否是试探，留在太华山已太危险，趁他还没拿人，还是赶紧开溜吧！

想到这儿，小白依依不舍地望向墨离，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眼前仿佛又晃出三年前冥河一别，也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连句再见都来不及说，心头不免涌起一股意难平的酸楚。

“没想到这一次，又没有机会和你告别了……”

小白默默凝望着墨离，仿佛要将他的每一笔轮廓，每一缕发丝都牢牢记在脑海里。鼻子又酸酸的，小白深吸口气将那心头涌动的情愫压下去，走吧，告不告别又有什么要紧，这回来太华山，找到了墨离，知道他回家了，还成了人人仰慕的忘尘君，这就够了！来日再相遇，少侠榜一定会有我白愿的名字，到那时候我再与墨离一起锄奸扶弱，剑指天涯！让世人再不敢轻言妖是坏的！

心头万千不舍化作一腔洒脱的豪情，分离似乎也没有那么疼痛了！

小白正欲喊倪衮一起走，却发觉不仅手脚已被这老道施法困住，连嘴巴都发不出声音。

嗨！白慷慨激昂了半天……小白像泄了气的皮球，怨念地瞪着讲台上的白胡子老道。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小白以为自己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了，只等老道动刀，却突然发现手脚能动了！

她正想脚底抹油开溜，就被张元书喊住了：“这位小朋友，你等等。”

呜呜，小白扁扁嘴巴，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开溜，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小白一转身，挂上一副笑脸：“老师找我有事吗？”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张元书问。

“白愿。”小白眨巴眨巴眼睛，极力摆出一副讨好的面孔。

张元书一愣，白愿？你就是那个白愿！他细细打量着小白，感到又惊又喜，眼前的这个孩子虽然还像小时候那么顽皮，但他没有行歪路，有着一身侠肝义胆，仍然是个可点化的好孩子，一股欣慰之情油然而生。

张元书看着白愿，心想，今日是卓师弟的忌日……白愿，我寻你三年未果，你却偏偏在今日出现在我眼前，这或许就是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啊！你也该给他上支香了。

一股又悲又暖的情愫在胸怀盘绕，张元书当即改了主意，不打算直接带白愿去见紫清真人了。

“我有个故事当年说了一半，见与你有缘，想说与你听，你要有兴趣就随我来吧。”说罢，张元书朝殿外走去。

小白一愣，这是……放过我了？她都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此时劫后余生，如获大赦，心头狂喜，赶忙跟上去。

张元书带着小白驾云离开了雷霆峰。

眼看雷霆峰变成了云中一个小黑点，小白心中不免又敲起了小鼓：不是说讲故事吗？用得着走这么远吗？这老山羊不会是怕影响太华门声誉，打算找个冷僻旮旯的山沟再把我杀了吧！

“老师，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小白谄笑着套话。

“莫回峰。”张元书答。

“莫回峰……”小白一愣。

都说太华山有五峰，可她上山也有些日子了，只见过雷霆峰、惜日峰、莲花峰、应龙峰弟子，莫回峰的一个也没见过。不仅如此，提起莫回峰，那些太华门弟子也是一副避讳莫深的样子。难道这莫回峰有什么隐秘？老山羊带我来这儿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