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杨儿来到里屋歇息,她数日来受心魔煎熬,早已精疲力尽,此刻头昏脑胀,只想躺下歇息片刻,却又不怎么想睡,便此侧卧在床上,对正要离去的苏千易说道:“今天真是谢谢你啦,如不是有你在,我眼下还真不知该去哪里才好。”
苏千易胸中一热,回过头去,却见窗外朦胧阴暗的光线在苏杨儿秀美绝伦的小小脸庞上笼了一层轻纱,额角的红肿还未消去,海水般的眼波中却已尽是温柔。
他不禁看的一呆,片刻过后,才受宠若惊道:“谢我就不必了,你不怪我便好。”
苏杨儿不解道:“怪你甚么?”
苏千易微笑道:“只怪我太没用,没能保护好你,我若有韩大哥那身本事,自必也会将那姓陆的揍个满地找牙,决计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苏杨儿笑道:“外面那个韩大哥虽然厉害,但他有他的本事,你有你的本事,你能为我挺身而出,我便很感激你啦,以前是我错怪了你,你比那姓陆的狗贼可要强多啦。”
听到这话,苏千易胸口跳动的厉害,他不知苏杨儿为何会这么说,只觉得她这番话比起他生凭受到的所有褒扬夸赞都要动听受用的多,令他险些忍不住便要将心中所想,如实道出,好在及时克制。
转念想道:“我不知杨儿和那姓陆的究竟有什么瓜葛,为何前些日子见他们如胶似漆,好似情投意合,忽几日,竟又水火不容,我如此时对杨儿有非分之想,那岂不是在趁人之危,况且人家吃到嘴里的天鹅肉,还能吃腻了,吐出来给我吃不成?”
便在此时,门帘被人掀开,韩夫人探首走进屋里,轻笑道:“妹妹好些了么?”
见她突然来到,苏千易不由一怔,道:“嫂嫂怎么来了?”
韩夫人道:“我瞧你这个做主人的半晌不出来,以为妹妹头疼的厉害,便来瞧一瞧,怎么,是我打搅你们说悄悄话了么?”
苏千易本就觉得自己再与苏杨儿独处下去,必然克制不住心中的非分之想,听到这话,连忙说道:“当然不是,嫂嫂来的正好,那劳烦嫂嫂在此照顾杨儿,我出去招呼大哥。”
见他匆匆走了,韩夫人坐到苏杨儿身侧,笑道:“妹妹,我瞧你头上这伤也无甚要紧,可惜这里没有白芷,不然捣碎了给你敷上,不消半刻也便好了。”
苏杨儿略感好奇道:“夫人还懂医术?”
韩夫人微微一笑道:“医术称不上,药理懂一些,我自小没了爹娘,如不懂照料自己,一早便死在山中了,哪还有今日跟着韩老五受气,再者你也别叫我夫人了。”
苏杨儿疑惑道:“那叫甚么?”
韩夫人道:“我只是个如夫人,人家叫我夫人,喊我嫂嫂,那只是看在韩老五的面上,顺便恭维我罢了,你叫我姊姊就是了。”
苏杨儿这些日子虽已逐渐习惯了已女子之身待人,可如让她口头上不断与其他女人姊妹相称,总归还是有些别扭,只是见韩夫人之意甚坚,只好不大自然说道:“姊姊,你同韩大哥来寻那位……那位白夫人,一路上也很辛苦罢?”
其实她对韩老五夫妇二人来历也颇有些好奇,只是一时不便询问,只因那韩老五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升斗小民,可能妻妾成群之人,又哪会是甚么升斗小民?再瞧这韩夫人,她扮作少年模样都如此俊俏,倘若换回女装,未必比自己姿色要差。
不料韩夫人听到这话,却扑哧一笑,道:“甚么白夫人,我是韩夫人,她也是韩夫人,你给她改了姓,岂不是让她嫁给了旁人,韩老五听到你这话,非要打你不可。”
苏杨儿哑然道:“我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位韩夫人。”
韩夫人不禁莞尔道:“眼下我家里还只有四位韩夫人,我瞧不久后,就会有第五位,第六位,到那时你便更加不晓得该怎么称呼啦。”
说罢,她又叹了口气,道:“我瞧妹妹你眼下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料不久便会懂了,这天底下的男人但凡有些富贵权势,多半会同韩老五一样娶了一个又一个,少不了让你受气,不过咱们女人生下来,便是为了同男人讨个名分不是么,是妻是妾也无甚要紧。”
听她语气中颇有幽怨之意,苏杨儿不禁心想:“原本这个韩夫人看起来也是个颇为强势的女人,可像这样的女人也只能心甘情愿做个小妾,唉,我如果还是个男人该有多好,也学一学这韩老五,好好享受一把这万恶的封建礼教。”
其实妻妾成群,又何尝不是苏阳的梦想,可此时异身而处,她自己变成了女人,对待此事,又是另一番感受。
她心中两个念头不往交战:“妻妾成群那是人家的本事,莫说眼下这个时代,就算到了后世,有权有势之人对待女人这种东西不也同样贪心不止,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武曌,慈禧够厉害了,还不是靠着男人上位,女人原本就该接受这个事实。”
“呸,我现在不也是女人么?”
“我如这样想,那陆靖元的禽兽作为岂不是理所应当,他从不把我当人看,我是不是也该摇晃着屁股,求他狠狠干我?然后我就依赖着这种禽兽王八蛋活下去?”那个韩老五看起来光明磊落,可他的所作所为,与陆靖元又有甚么区别呢?”
“再者我就算是个真女人,叫我去争风吃醋,跟人家宫斗宅斗,学陆靖元身旁那个小婊子拿针扎人,我又不是容嬷嬷,这种事情很有趣么?”
此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苏杨儿细思极恐,尽管她从未想过要嫁给谁,可设身处地来想,又不禁同情韩夫人的境遇,自私乃人之天性之一,像苏阳这种吃肉都不肯比别人少吃一块的人,让她去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那是不堪设想之事。
可她一时又不知该帮谁说话,更不知如何安慰韩夫人,当即僵持下来,良久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