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的荣华已经延续了几代人。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福延子孙,但终究挡不住子孙后代对刨树根的热情,林翡眼前仿佛已经浮现荣宁二府树倒猢狲散的凄凉场景。
林翡只幽幽叹了口气。
感觉自己最近的思维有些飘呢。
先是脑海中蹦出自己弑皇的画面,又是蹦出荣宁二府倾覆的画面。
自己这是……想上天了?
虽说荣国府的确使劲往宣皇的套子里钻,也不能直接就想出荣宁二府倾覆之景啊。
即便是荣宁二府掉进宣皇准备的大坑,最多也不过是家财散尽,受牵连而满门……
林翡想着伸手在自己脑壳上一拍。
打住打住,越想越狠,一切尚在萌芽之中,未来上不可知,莫要给把自己当成先知。
林翡想着努力的放空大脑,目光散漫,缓缓呼气,平复心境。
荣国府的未来暂且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内,自己需要思索的是林家家产是否能保住。
林翡想着再次在荣国府上画了一个圈,但终究是将‘荣’字划去了。
荣国府与林家颇有渊源。
自己母亲乃是史老太君亲女,贾政贾赫皆是母亲兄长,虽是异姓,却也是亲人。
再加上父亲先前送他们兄妹二人进京,颇有托孤之意,临死前更有修书嘱托荣国府照看他们兄妹,如今他们兄妹二人守家业,荣国府却伸了手。
这可就太没脸了,荣国府终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断做不出此等事来。
林翡正想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穿着小厮衣服的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将一张纸条双手递给林翡。
林翡眉头微皱,但还是接过来,打开看。
只见上面写道:贾林为姻亲,则钱财备已。
林翡看了一眼就随手撕了,放在桌边,正色道:
“我早说过,只有重要的消息才用你来传消息。”
“这条消息关乎林家清名,我不能不来。”那人沙哑着声音说道,他虽是贾家奴,但实则是林家仆。
荣国府如林家是姻亲,林家有荣国府的暗桩,而林家也有在荣国府的暗桩。
这个人便是早在联姻之时就已经埋进去的老人了,他容貌平凡,又知道如何钻营,如何表现。
虽然不是贾府一等一的有头脸的家仆,在荣国府家仆中的地位也是不低。
故而林翡从不许他做传消息的事情,只是让他平时隐藏着,以在关键时刻起作用。
只是林翡没想到,他今日自己来了。
“公子,老太君虽然有心护着您和小姐,但院子难建,样样都要最好的,便是订货采料就是让琏二奶奶最近愁的不行。”
那人说着叹了口气,说道:
“琏二奶奶挪了已经不得已挪了一部分自己的嫁妆进去,还动了老太君的,如今才开始就已经开始拆东墙补西墙,前几日听王善保说起林家家产,更听周瑞吩咐几个仆妇,要将宝二爷与林姑娘是青梅竹马,自幼就亲密无间,如今婚约马上就定下了的消息传出去,今天已经不少人知道了。”
林翡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冷芒。
原以为自己搬出荣国府的理由会杀一杀荣国府奴才爱嚼舌根的毛病,没想到啊,倒是愈演愈烈了,都成上面人吩咐着传了。
再说了。
谁说黛玉要和贾宝玉定下的,没影儿的事,竟也能传的沸沸扬扬,荣国府真半点不把黛玉的闺誉放在眼里,半点不把林家放在眼里吗?
林翡心中不悦,还是轻声嘱咐道:
“这份消息十分重要,你尽快回去,莫使人生疑。”
“小的知道。”那人说着目光不露痕迹的在荟明身上看了一眼,见荟明虽然是书童装扮,但一身衣服都是八成新的,小脸也圆圆的,肉肉的。
嗯,比旁边的主子还有肉,不错不错。
那人想着心中安心,笑着告辞离去。
待这人走后,林翡就见荟明将脸皱成了包子,气呼呼的说道:
“荣国府真的是太过分了,这两人都是王夫人陪房的丈夫,难道是王夫人和贾政授意的,亏我还以为贾政是个正派的!我呸!一家子黑心黑肺的。”
林翡闻言一声轻笑,声音满是嘲讽之意。
“左右黛玉是我林家的姑娘,就算是名声臭大街了也不姓贾。左右贾宝玉是男儿,世间女子胡来是浪荡,男子胡来属风流,就算愈演愈烈到满京皆知,也不过是我的妹妹不得不嫁与贾宝玉而已!”
林翡咬牙切齿。
而且是顶着坏名声进门,是委屈贾宝玉娶了林家坏名声的姑娘,是是林家欠了贾家。
更何况是黛玉名声坏了,嫁进去也一辈子抬不起头!届时贾宝玉想休妻、想纳妾,想如何,黛玉都只能被动受着。
林翡想着眼里闪过一缕狠色,如果此时贾宝玉就站在他面前,他一定抓起手中的东西就砸死这混东西!
“罢了,如今是要暂且委屈下黛玉了。”
林翡说着其实朝门外走去。
林家内院很空,林翡平常也不常来,今日忽然进来,黛玉便知道林翡是有要事与她商量,连忙将林翡请了进来,只留雪雁、荟明在里面伺候。
林翡无心多说,见人已出去,便直接说道:
“荣国府忠叔传来消息,荣国府欲拿你的名声说事儿,用你幼时与贾宝玉一同玩耍的事,胡诌你与贾宝玉定亲,如今才开始传,我有心趁消息还没扩大,送你上凌云寺小住。”
黛玉闻言脸色忽青忽白的变幻起来,片刻后更忍不住咳了起来,惊的林翡急忙端来温热的茶水给黛玉顺气,哄着说道:
“你莫气,此事乃是荣国府非人在前,原先我们也曾去凌云寺拜佛小住,也留了预住的银钱,不许他们将厢房另住别家,如今你且以为父母祷告祈阴福的名头前去,自有我在京中给你造势。”
“你想传我孝名。”黛玉许久才平复了,弱声道:
“荣国府在京多年,非是你我能抗衡,恐压不下去。”
黛玉说着泪珠子就下来了。
让林翡冷笑道:“你莫要胆心,我们才从姑苏来,一来你就思念亡父亡母入寺,任谁也不能不赞你一句至孝。”
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幼时确实与贾宝玉一同玩耍,但终究是年幼之时,便是压不下去,有至孝之名,也不会有碍闺誉。
林翡想着,接着说道:
“谣言是人说的。素来坏事传千里,荣国府不做人在前,也休怪我林翡心黑。他们敢污你闺誉,我就敢泼他脏水。荣国府虽在京中多年,论起清名却是实打实不如我们林家!我们林家的清名也是人尽皆知的,你莫要担忧。”
黛玉无言,脸上仍有担忧之色。
只听林翡说道:“要你知道,只是不想你糊里糊涂的上山,到自己胡思乱想,放不宽心。如今林家内务日日都叫你操心劳神,如今正好去歇歇,只日日佛前念几句佛,做做样子,全了名声也就行了,主要是散散心。”
黛玉??
先是摆出‘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急迫架势,眨眼你就变了风向,让我去散心。
如此重拿轻放,我如何放心。
黛玉顿时哼了一声,道:“若是换了旁人,我还以为是故意来吓我的。”
林翡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只说道:
“这可是件大事,我家千娇百宠的大姑娘,不得不去寺庙地方清苦的住着,怎么能不让人担惊受怕的。”
黛玉闻言端起茶杯静静的盯着林翡,摆明了端茶送客的架势。
林翡哑然,连忙告罪着退出去。
待林翡出去了。
林翡的表情瞬间由轻松化为凝重,黛玉的脸上也瞬间不见了娇纵任性之色,沉下脸,轻声道:
“这就是我的好外家,原来我真以为你们是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