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鬟也是明事理的,闻言连忙说道:
“我明白林大爷的意思,可林大爷您也知道,府中老太太最是舍不得你们,偏还是因着这事,您若是执意走了,只怕柳嫂子和司棋两人也都不必活了。”
林翡闻言倒是笑了,笑道:“她们不好,反倒要我去赔了?”
小丫鬟闻言顿时一阵心惊肉跳起来。
早听闻林姑娘虽然也会刻薄两句,但真正不好说话是林大爷。
原本她看林姑娘和林大爷都笑容和善,还不当真,但听了林翡这句,小丫鬟才知道传言不虚。
小丫鬟只能赶忙赔罪道:
“林大爷,是我妄言了。”
平姑娘交待过,不要和林大爷争执,她最是遵守的。
但柳嫂子于她家有些恩惠,她少不得提柳嫂子开脱一二,终究还是说道:
“柳嫂子本来饭也做了一半了,我们谁也不会知道司棋姑娘会去闹厨房,林大爷,林姑娘,此事确确不是冲着您二位去的,是柳嫂子得罪了司棋姑娘,才叫司棋姑娘闹了这遭出来。”
黛玉听到这里,也渐渐猜出来许多,毕竟绿袖回来时,也说了莲花儿去给司棋要鸡蛋羹,反叫柳嫂子说了回去。
想必司棋是因此觉得面上无光,才去闹了一气,倒连累了她。
黛玉便说道:“即是如此,罢了就是。”
小丫鬟顿时松了口气,却又听黛玉接着说道:
“毕竟我们不是你家的,你们如此说,我们还能不认?你只管去回了平姐姐,不必顾虑我们这里就是了。”
一口气才松了一半的小丫鬟:“……”
敢情林姑娘还是误会了。
小丫鬟想着,便笑着行礼欲走,回头又见林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偏林翡容貌太盛,小丫鬟只对视了一眼,就觉得脸上发烧,羞红着脸去了。
只是学阴阳怪气吓唬人的林翡:“……”
这小丫鬟好像误会他了。
林翡想着,便听见几声压低的轻笑声,林翡很想板着脸维持威严,但黛玉在这里,林翡终是温和一笑,笑道:
“总归没别的事情了,我便先走了,这粥你先喝了,过会儿记得好好吃饭,人健康最是要凭饭养,那有日日用药吊着的,何况你又嫌那药汁苦。”
黛玉闻言,只歪头看向别处,全当林翡说的话是耳旁风了。
林翡也无奈,只再劝道:“你也别顽我,你不好好养着,还是我们心疼。”
黛玉却只将头歪到另一边,摆明了不想听林翡啰嗦。
林翡也无奈了,只好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做工粗而不俗的小玩意儿在黛玉面前晃了晃,这才叫黛玉正眼看了过来,连忙伸手接过,有些害羞的笑了。
林翡越发无奈了,真真是惯坏了,回回都要给个稀奇的小玩意儿才肯听他说了句,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新奇东西寻来玩呢。
林翡想着,便笑道:“听说薛大姑娘的丫鬟莺儿给你送了个新鲜花篮儿你喜欢,我知道城东有一家专做这精巧篮子的,那里还会弄些绢花做巧去配,我不知道你也喜欢,也没去弄。”
黛玉道:“即没弄,何必说来我听,可见是哄我。”
林翡嘴角微抽,终究是说道:“你就贫吧。”
黛玉却说道:“你嫌我贫,你倒是别惯着,既然惯着,又何故嫌我。”
林翡哑然。
果然是被宠坏的有恃无恐,捏定了他舍不得。
林翡便笑道:“东西肯定是会买给你的,不给你我还给谁去。”
林翡说着,就欲走,黛玉便笑着送他出去。
林翡便慢慢的走着,才到怡红院前,迎面就遇上了来这里寻他的平儿。
林翡见是平儿,知道她是贾琏房里的人,便想避开,只是平儿远远的见了他就招手儿喊,林翡只得过去了,却也在七八步开外的地方站定,不肯往前。
平儿见状,忍不住便笑了,对旁边人笑道:
“满共也不遇到他两次,他还这般避人如蛇蝎的,这不知道的,还当我是个吃人的老虎呢。”
旁边的人也笑道:“林大爷小小年纪的,却这样知礼,难怪不一般。”
林翡闻言,神情仍旧极规矩,也不肯多言走近,只规规矩矩的远远站着。
平儿见林翡如此,,便知道自己刚才的玩笑是过了的,就连忙说起正事来。
原来还是为了柳嫂子和司棋的事来了。
原来是黛玉的小半句话让那小丫鬟当了真,心中不安,回去说给平儿听,平儿也心中没底,便带着众人寻来过来。
林翡听明原委,顿时笑了,笑道:“那不是说你们。”
林翡说着,笑着把黛玉的原话念了一遍,又笑道:
“毕竟我们不是你家的,你们如此说,我们还能不认?你们当她是说你们,实则是我坐着,她说着给我撒娇呢。”
平儿闻言心中捏了把冷汗,好一个林大爷,这话是哪门子玩笑了。
平儿想着,一时也不好意思反驳,只干笑两声,道:
“原来是林姑娘的玩笑话,可笑这小蹄子还当真了。”
林翡便笑了笑,笑道:“若是只为此事,翡玉便先行一步了。”
平儿也确实没别的事来问林翡,此番来也不过是担心林翡心里有怨,会去找老太太说搬出去之事。
平儿不比这院子里的婆子们,这些婆子眼里只有荣国府的尊贵,不知道如今荣国府式微,不知道府中内囊子早尽了,如今只拆了东墙补西墙,拼拼凑凑的过。
平儿是个明白人,知道工部有东西贾政还想求着林翡去遮掩呢。
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林翡走的,林翡若是去说,必定是老太太命大太太好好收拾了柳嫂子她们。
届时可就难做了。
平儿想着,便笑道:“既然是玩笑话,我当真也是博大家一笑,林大爷,您有事,我不敢耽搁,我这便走了。”
说着,平儿福了福,便走开了。
众人见平儿走了,各自也散了。
唯有怡红院门前的几个小丫鬟有些好奇的看着林翡,却在林翡走来的时候,纷纷跑开了。
倒是芳官过来,冷着脸问道:
“你做什么去难为柳嫂子!”
一言出,众丫鬟纷纷就聚了过来。
林翡却看都不看芳官一眼,从她身边走过,仿佛没她这个人儿。
芳官急了,伸手就拽住了林翡的胳膊,急道:
“你别不认,刚才平姑娘的话我听的清楚,必然是你去寻的柳嫂子的不是,你本来就是恶人,你怎能连柳嫂子都不放过!”
林翡可没有贾宝玉那怜香惜玉的心,当即就一甩衣袖,让芳官噔噔蹬的连退几步,一屁股跌在了门槛上。
林翡却半点怜惜之意都无,只冷冷地说道:
“好个无礼的奴才,对着主子大呼小叫,还拉拉扯扯,实在是不知羞耻!”
芳官本就摔得够呛,听闻林翡这话,怎么忍得住,顿时就大哭起来。
但芳官却才嚎了两句,就听林翡冷冷的说道:
“你们几个也别干看着,我要去温书,她吵着我了,你们拿帕子堵了她的嘴扔出去。”
傻眼了的众丫鬟:“……”
瞬间熄声的芳官:“……”
一时彻骨的寒冷蔓延到众多小丫鬟们的骨髓。
偏林翡这横眉冷眼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是说玩笑话。
平儿方才的温声温语,也说明眼前的林翡完全可以随意操控她们的生死。
天成灵物本无情,故向人间觅是非。
知道林翡内心冷漠的,总是心有顾忌。
而不知道的,如芳官之流,如今方明白何为卑。
一时众小丫鬟却是没一个敢动芳官的,毕竟芳官得宝玉相护,莫说是她们,便是袭人晴雯之流,也让着她。
她们几个不过是庭院扫洒的看门守院人,又岂敢去动院里的大红人芳官呢。
一时,这几个小丫鬟都怯怯的看着林翡。
芳官却是被林翡的冷声冷语吓到了,坐在地上哭又不敢哭,委屈也是真委屈。
芳官想求饶却怕丢了面子,恰时间晴雯听见外面声音不对,出来看见这一幕,便笑道:
“好好的莺莺小姐,怎么又哭成红娘了。”
说着,忽然见林翡在旁,气氛凝重。
晴雯顿时收敛了笑容,连忙问道:
“林大爷,是那个贱蹄子不开眼了,您只管说!只管罚!这院子里谁敢不看眼惹了您!”
芳官原本还以为晴雯会提她说几句,却不想晴雯如此说,芳官还以为晴雯是故意要讨好林翡,拿她开刀呢。
芳官便呜呜咽咽的说道:“晴雯姐姐,我自认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何必如此待我?”
晴雯闻言,顿时明白,这是芳官又撞到林翡头上了,便叹了口气,说道:
“我不是对你,只是你素来不打听事,谁不谁都不放在眼里,林大爷是什么人,你也敢去放肆,你有几条命能赔给林大爷的!”
晴雯说着,又看向林翡,说道:
“只是林大爷,芳官到底是我们荣国府的丫头,您若是要罚她,只把她交给老太太、大太太,谁都不会为她徇私枉法的,您何必在这门口的,让她在地上哭呢。”
林翡便冷笑道:“如你所说,倒是我错了,还是日后你们有错处,我都直接让人扭了你们送给老太太去,若是如此,老太太岂不是日日都不得闲了。”
林翡说着,冷笑着从晴雯身边走过,冷笑道:
“如此放肆,也的确是宝玉教出来的,旁人可断断不会教出这么伶牙俐齿、蛮横无理的丫头!”
林翡说罢便走。
可晴雯是个爆碳性子,比之芳官,晴雯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林翡如此冷言嘲讽,晴雯当即冷声道:
“林大爷心情不爽,何必拿我们出气,我们便是再怎么不好,也不是您林家的奴才,您何必来骂我们!”
换句话说,要耍威风回你林家耍去!
林翡闻言,又看向晴雯,只是还不等林翡开口,这边就已经有平儿急忙跑了过来,连忙捂了晴雯的嘴,急切的说道:
“小孩子不通事,林大爷莫怪!”
林翡也从来不是好性儿的,闻言也只冷冷的说道:
“小孩子?她比我还大呢,柳家的我就当没发生了,你们家的人可真是也没完没了,看来我们住在这里是真碍了你们的眼。”
平儿闻言,还想要劝,但晴雯已经挣开了她,连芳官也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两个人,一个说林翡就是个招祸的,害了柳嫂子。
一个说林翡本就不是荣国府的人,还拿大充爷!
平儿左拦了芳官右还有晴雯,更兼得那几个小丫鬟觉得林翡太严苛,巴不得林翡赶紧走,也在此处起哄。
而偏是这时,贾宝玉也不知从何处跑回来了,见此景也叫嚷着,让赶紧撵了林翡干净。
林翡面不改色的朝心力憔悴的平儿摊摊手,无奈道:
“你们瞧得是我有用,千方百计来留,可她们这里,我早已十恶不赦了。”
林翡说着淡淡的撇了贾宝玉一眼,眼中分明笑意。
贾宝玉看见了,脑海中却顿时灵光一闪,却顿时变了脸色,连忙喊道:
“你要走自然没人拦你!你只不许带……”
贾宝玉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突然奔来的林翡捂了嘴。
林翡只像仍破布袋似的将贾宝玉甩在地上,冷声道:
“不该说的话就不必说了,你们也别担心我们兄妹会没脸没皮的死住着不走,本来也是老太太请我们我们才来的。”
林翡说着,只对着贾宝玉冷笑道:
“我们林家又不是没家没院的,可不会赖在你们这里,我是林家家主,我也能担得起林家,也不必要来受你们的气!”
我林家千娇百宠的大姑娘,更轮不到你贾宝玉肖想。
便是你们前生真情感天动地,可今生黛玉即对你无意,你贾宝玉便是有情,也该早早的断了这念想。
林翡想着,突然凑到贾宝玉耳边,低声说道:
“你一个顽石蠢物,作甚么去配世外仙姝。既有金玉良缘人尽皆知,你受了便是阖家欢喜,又要什么木石前盟?何况草木早已无情,你这顽石又贪恋个什么?”
贾宝玉闻言,似听见了天大的事情一般,口中结结巴巴的,半晌也只是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话去。
林翡越发嫌他,冷笑道:“我实在不懂你这蠢物,该断不断,使旁人枉受其乱,普天之下,若论起无能二字,恐天下无人能在你之下。”
贾宝玉闻言,两眼越发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