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队听这人如此说,一时被气的心肝肺那那都疼。
但底下人官位虽不如他。
但暗鳞卫的人,世世代代都是军户,他不如他,可他的家人未必不如他。
一个个关系盘根错节,便是面上各自安好,可实际上谁怕了谁么?
刺客领队也懒得再争论,只骂骂咧咧的说道:
“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若林翡又回来了,就了结了他,若是没有,明天再回来报备!”
刺头便冷笑道:“咱们这样都摸不到人,可见他早有防备,我们便是在这里等,又怎么能等到人,可见是你故意想让我们在这里晾着!”
刺客领队闻言真的魂儿都要气出来了。
有一个神一样的对手也就罢了,偏偏还要给他猪一样的爱找事不服管的队友。
刺客领队只恨恨地说道:“这也不听那也挑刺儿!你是领队我是领队?”
话还没说完,那人就冷笑道:“你别在我这里拿大!我跟着你是我看得起你,你别忘了,我爹能让你升职,也有办法让你降职!”
“你!”
“你什么你!我说的不对么?”这人说着,只管对旁边的弟兄说道:
“我看我们也不必听他的话了,他根本就没做领队的本事,追杀一个小小的林翡,叫我们一路不得安生还一路捉不到人,分明是他无能!”
说着,就带头离开,留下领队一个人在屋内恨恨地说道:
“好你个王八犊子!什么我无能,你这一路挑拨当我不知道么?分明是你把什么事都推给我了!”
说着,就藏在屋内,静等林翡回来。
小小的客栈中隔音效果可不怎么样。
隔壁的住客瑟瑟发抖,却不敢出声。
店主小二更是老老实实的待着,不敢冒头。
即便这里也渐渐安静。
刺客领队便在这片寂静中蛰伏着,想提着林翡的人头去打那几个狗东西的脸。
而他也终于是等到了。
林翡在后半夜回来,打算休息片刻,但才翻到窗边,就趁着月光,看见床上被刀砍的痕迹。
林翡顿时警觉起来。
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进来就先去点桌上的油灯。
刺客领队也赶忙抓住空隙,一发袖箭朝着林翡身上射去。
林翡顺手就抓起手边的桌子一挡另一只手则拿着烛台,直接朝着刺客的面门甩了过去。
下一刻,袖箭叮叮几声钉在桌面上。
而烛台深深的镶进刺客领队的面门。
林翡也只能无奈一叹,说道:
“抱歉,事出紧急,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来世就别做这种要命的事情了。”
林翡说着,便抽出一张洁白的绢帕盖在这刺客的脸上。
这绢帕干干净净的一片洁白,没有任何图案,质地也普通,只是寻常人家所用。
而林翡平时不能绢帕。
这帕子不过是入山之前,买药的小贩殷勤赠送的。
虽然也是绢帕,但劣质的很。
并不罕见,几乎满大街都能看见。
故而林翡也不怕留下什么把柄。
至于店家么。
这里只是个小店,他们怎么会管什么投宿之人是谁。
林翡想着,翻身越窗,又从此处出去,到林家的一家空宅之中休息去了。
这宅子其实早在林翡来之前就已经收拾完毕。
但林翡来的太晚,早已收拾好的屋内空空荡荡,并无人在。
林翡便自己随便用布擦了擦脸,草草的睡下。
次日见了管事的人,才有热水等物送来,让林翡得以好好沐浴一番。
而同时的。
客栈的房间内,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仰面倒在地上,脸上蒙着洁白的绢帕,身下是一摊已经凝固的泛黑的血液。
客栈中的人掀开了帕子看了看,一个个都唬的魂飞魄散。
果然。
昨天晚上的响动听着就十分渗人,只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谁敢冒头?
都吓得不敢出声,更不敢出来。
果然这里就死了人了。
众人想着,就立即想去报官。
但这边才准备要去。
就有一队人,拿着官府的牌子,说是官府之人,就去里面把尸首收了。
而那说话之人的声音,分明是他们昨晚上听见的声音。
但此事终究事不关己,他们开客栈的,最忌讳这死了人。
如今一大早就有人来收拾,自然赶紧收拾了,谁都不知道才好呢。
于是赶忙用东西把尸体包住,任凭暗鳞卫将尸首抬走,撂在客栈外的马车上。
此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林翡也料定刺客们会为同伴收尸,心中也没多少顾忌,只自己收拾妥了。
便出了家门,前去荣国府的族中长辈。
金陵是四大家族的根基所在。
只是林翡没想到,这诺大的金陵,寻了几处荣国府的旧居,都见换了人居住。
四处打听,才知道。
原来之前荣国府还好好对,但突然从京城来了人,说荣国府的琏二爷已经将祖田卖给了他们。
那人还拿着文书等物,强逼着,夺了荣国府的祖田,占了荣国府的家园。
官府也不知受了什么,半句话也不说。
旁的三家,本来还想帮荣国府一把,但很快都闭了嘴。
那王家还想派人告知荣国府。
险些也被占了祖田,便也成了哑巴。
林翡一时无言。
怎么不知道这是宣皇的手笔。
林翡只能暗暗心惊。
宣皇果然好狠的心,本来他以为宣皇顶多强行占了荣国府的地。
而屋舍还留着,便是将来荣国府不得不打道回返,好歹也有个安身之地。
却不想宣皇连个安身之地都不肯留给他们。
林翡想着,又打听了一番,得知凤姐儿因休弃到金陵后,王家不留,无处可去,典当了身上的东西,在金陵城里典来一个小小的院落,以贩卖绣活儿为生。
说来也怪。
这原本病恹恹的,在京中多少药儿都医不好的凤姐儿,到了金陵,日子不好过了,身子却结实了。
林翡见到凤姐儿时,险些认不出她来了。啊!
只见凤姐儿仍旧一身的泼辣劲儿。
只是身上没了那些金珠玉饰,一身淡青布衣,青布缠发,没一根簪钗,反倒更显得伶俐灵动,竟比在荣国府时年轻了十岁!
林翡看的一愣。
但凤姐儿却先认出林翡来,笑问道:
“是翡玉么?你怎么来金陵了?”
林翡赶忙上前施了一礼,说道:
“二嫂子好。”
凤姐儿却挥挥手,有些嫌弃的说道:
“我早不是什么奶奶,你也不必喊我什么嫂嫂。翡玉,虽然你们林家倒和王家没什么亲戚,但你喊我一声姐姐,倒也使得。”
凤姐儿笑吟吟的说着,旁边平儿听见声音出来,见是林翡,也笑道: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你,林姑娘还好么?”
林翡也连忙拱手说道:“平姑娘。”
礼罢,才接着说道:“我妹妹一切都好。”
平儿见林翡这样,只笑着拽住凤姐儿的衣袖,调笑道:
“他还是一点也没变,该有的礼数怎么也要做齐全了,刻板的让人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凤姐儿也笑道:“虽然不知道你如今做什么官了,但无论如何你都是有功名有官身的人。我如今也没了诰命,平儿也再不是你琏二哥的通房丫头,你这样拘礼,反倒折煞了我们。”
平儿也笑道:“瞧样子也不会过的不好,只是姑娘们多久没见了,我倒是想念她们,也不知道她们都这么样了。”
凤姐儿也说道:“这话正是了,别人倒也罢了,老太太疼我一场,如今我走了,也不知她怎样?姑娘们年纪也到了,也不知还好不好。”
林翡闻言,沉吟了片刻,说道:“先前大舅父欠了孙家的钱财,我见那孙绍祖有以此邀娶迎春,知道他是个心地不好的,就帮忙牵了线,如今迎春已经嫁给了工部刘存德的次子刘迴。探春倒是有些造化,如今已经封了郡主,过些日子便要远嫁,是去做王妃的。”
凤姐儿闻言,只叹道:“刘家算不上多显赫,她是庶出,也不算辱没了她。只是探丫头可怜,你也别说什么造化,异国他乡,言语不通,岂能好过呢。”
说着,又问起贾母。
林翡闻言,叹了口气,说道:“我出京前,荣国府已经败了,老太太病的下不来床,宝二哥如今已经疯疯癫癫多日,玉叶没了影儿。”
凤姐儿闻言,忍不住哭了起来,只说道:
“可怜老祖宗为府里操碎了心,却仍躲不过老来贫,这世道怎能如此不公。”
林翡也只能劝说道:“你们不必忧心,我出来前,荣国府尚且收了盐商们送来的几十万两银子,且他们谁都能苦了,却从未苦过老祖宗半分,你只不必忧心。便是巧姐儿,如今也已经到了王夫人膝下,日日跟着王夫人,也无人委屈了她。”
凤姐儿闻言,泪珠儿却越发多了起来,只哭道:“也是我不谨慎,被人栽赃,坑苦了她!”
说着,只拽着林翡的手,说道:“荣国府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若是日后他们遭了难,别的也算了,但老太太是真心疼你们,你千万要救她,若是别人,我也只求你救一救巧姐儿,她还是个孩子!”
林翡闻言,只叹道:“若是他们此时发难,只怕我也是长鞭莫及,但老太太是老封君了,你不必忧心,而巧姐儿年幼,想来祸不及她,又是女孩儿,何况有黛玉在京中,你放心也就是了。”
凤姐儿闻言,忽然又止住了眼泪,说道:
“我也不提这些了,左右我再怎么忧心,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时常给她们祈福罢了。”
说着,平儿已经扶住凤姐儿,并用帕子给她擦去眼泪。
只有旁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做绣活的妇人们冷眼说道:
“说哭就哭,说不哭就不哭,这眼泪也忒不值钱了。”
“还有功名有官身,京城来的能大老远跑来看她?还不是凭自己长了一张好脸!”
七嘴八舌的,直叫凤姐儿和平儿脸色发白。
可凤姐儿也不是好惹的。
奈何隔着林翡,凤姐儿不好发作,只当没听见这些人的话,向林翡笑道:
“可是有什么事来问我?贾氏族人和薛家的族人都遭了灾,城里过活不下去,都去城外的庄子了,听说贾家在金陵连庄子都只剩一个,还是琏二爷卖的。”
林翡闻言,只叹道:“他也是被人坑害了,若他们还有幸回来,只怕琏二哥就是千古罪人了。”
凤姐儿闻言,心中一颤,如此说来,荣宁二府连保命都艰难了么?
竟已经到了这等穷途末路么?
她的巧姐儿那般年幼,若荣国府彻底倒了,她可怎么办?
凤姐儿想着,面上也不好漏出忧色。
而林翡却想着,这里只住着凤姐儿和平儿二人,若是自己进去,只恐有碍她们的名声。
林翡便笑了笑,说道:“凤姐姐说的正是我想问的,翡玉在此拜谢凤姐姐告知。”
林翡说着,便深深辑了一礼,便说告退。
言罢,凤姐儿也不多留。
林翡便行至那几个妇人跟前,拿出荷包里的几块银子,一人给了一块,又说道:
“我这姐姐本是金陵四大家族王家嫡女,嫁的是荣国府的琏二爷,奈何受奸人陷害,不得不避居金陵,若有不是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林翡说着,向几个妇人略略拱手一拜,又拿出自己的官印文书,只笑道:
“在下林翡,举人出身,承蒙陛下厚爱,封的太甲大夫,如今领的是工部的虚衔……”
林翡说了一串,几个妇人却一个个表情古怪的看着林翡。
平儿连忙前来说道:“太甲大夫,正四品,是个虚衔。”
这下,几个妇人瞬间都站了起来,一个个面色都有些苍白,连忙问道:
“当真?”
这般年轻,怎么能是四品官?
林翡闻言,有些无奈的一笑,向几个妇人无奈的摊了摊手,叹道:
“林某正是因这年纪,出了京都,便往往没人信了。”
众妇人见林翡虽然穿的不甚奢华,但衣服是荔枝色缎绣劲松迎鹤舞蜀锦,腰间更是系着玉带,坠着一枚碧色的美玉做禁步。
再看容貌,几个妇人一时只觉得魂飞魄散。
真是瞎了眼了,以往见凤姐儿和平儿便觉得世间的人,容貌如她们似的,便已经绝了。
却不想眼前的男子,容貌竟然比她们两个绝色还要绝色。
几个妇人想着,一时也不说话了,只瞪大了眼睛看林翡,惹得平儿抿嘴儿笑道:
“你们头一回见他,他的长相,便是整个京都,只怕都寻不出比他还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