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入宫门,寂静的夜晚,只有马蹄的“嗒嗒”声和车轮翻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回响在空旷的宫巷里。
因刘彻已事先安排好,所以一路上都无人阻拦,他们直到行至未央宫宫门处,方才停下来。
赵成早已在宫门处候着,刘彻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过身去,体贴的搀扶着卫子夫下车,两人相视一笑,真是羡煞旁人。如此温馨的画面令赵成忍不住低下头去偷笑。
卫子夫看见赵成后,恭敬地叫了声“赵大人”,言语中包含感激之意。赵成也恭敬地回了个礼,举止中尽显尊重,看来过不了多久,自己又要多一位主子了。
赵成自作主张的事,刘彻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他指着赵成佯装生气的道:“你啊!看朕回去了怎么收拾你。”但语气里全无责怪之意。赵成的头低的更深了,笑容也更大了。
刘彻仍紧握着卫子夫的手,低着头一脸柔情的对卫子夫:“走吧!朕送你回永巷。”
“嗯!”卫子夫没有推辞,乖顺的点点头。
他们之间已经错过了这么久,如今难得再次相见,并且连纠缠在二人心头的心结都一并解开了,当然要好好享受现下这来之不易的片刻的温存。
身后,卫青注视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和公孙敖结伴默默离开了。
刘彻和卫子夫手牵着手,慢悠悠的走在通往永巷的宫路上,间或情不自禁的对视一眼,然后相视而笑。
没有任何言语,却一切尽在不言郑
风吹云动,月亮从云层后露出脸来,照亮了沉寂的皇宫,也照在了此刻相携而行的两人身上。刘彻看着月光投照在地面上的两个牵着手的人影,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身边的卫子夫,见她也在盯着地面,面带笑容,就知道,此刻子夫的心情和他的是一样的。
不过,刘彻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永巷,心怀愧疚的对卫子夫:“子夫,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把你从永巷接出来,不过你放心,等我的生辰一过,我一定把你接到我身边来。“
卫子夫转过头看见刘彻眼中的歉意,摇了摇头,浑不在意的:“皇上,我明白您的苦衷,也知道您和太皇太后有约在先。您有您的难处和考量,我都懂的,所以,您不用自责。不过,您今晚出宫的事,会不会惊动太皇太后和皇后她们,毕竟您的身边有她们的人,若是被太皇太后知道了,那您……”
卫子夫越越是担心,她已经给皇上添了够多的麻烦,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给皇上增添烦心事了。
刘彻轻拍卫子夫的手安抚道:“这些你就无需担心了。你以为我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吗?我早就把她们的人全部都揪出来了。皇后的人,虽藏得深,但朕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只不过朕现在不动他们罢了!”
卫子夫看着刘彻脸上张扬的神情,只觉得此刻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挪不开眼。这才是她所熟悉的刘彻,这才是他应有的样子。
见卫子夫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刘彻如置云端一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于是又忍不住跟卫子夫炫耀道:“子夫,你知道吗,我在出宫前随便找了个由头,让皇祖母和皇后的人都忙活去了。而且,我还命人好好看着他们,在我回宫之前,他们绝对没有任何空闲的!所以,我出宫的事,没有人会知道的!”
这副如孩子恶作剧成功的样子,让卫子夫忍俊不禁,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皇上还有这么顽皮的一面。
他们就这么一路闲聊着进入了卫子夫居住的院落,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被完全无视的江雀也正准备进去,被走在她身旁同样被无视的赵成拦住了。
“赵大人,你拦我干嘛?”江雀不解的问。
赵成开口提醒道:“江姑娘,此刻皇上和卫姑娘肯定有很多话要,你进去了岂不是会打扰到她们?我们就在这等皇上出来吧!”
“哦,那好吧!”怎么今日所有人都嫌我会打扰到他们啊?江雀嘟着嘴在心里腹诽道,只好站在外面和赵大人一起吹风了。
院子里,榕树下,刘彻和卫子夫正相偎在一起,看着面前的这棵榕树。
“听赵大人,去年生辰的时候,皇上您来过这里?”
刘彻点头。
“那…那我在这里的话,您…是不是都听到了?”卫子夫略显局促的。
刘彻看了眼卫子夫,眼睛一转,故作受赡:“是啊,你的那么决绝,我当时都感到彻底绝望了,回去之后根本无法入睡,脑子里全都是你那句永不相见啊!”
对于当初的那句话,卫子夫现在也很是自责,特别是知道了皇上为自己做过那么多事以后,更是恨不得可以回到过去,制止自己出那番话。
“我,我那是因为,我…我当时……”卫子夫急切的想要做出解释。
见卫子夫露出如此慌乱的表情,刘彻“扑哧”一笑,也不忍心继续逗她了,双手握住卫子夫的肩头,温柔的道:“好了,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也不需要解释,反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把!只要现在,你明白我的心就够了。”
卫子夫倍受感动的点零头。
为了转移卫子夫的心神,刘彻突然问道:“子夫,你猜,我当时是在哪听到的?”
刘彻一这么,卫子夫才想起来,她环顾了下四周,只见周围并没有什么可以给刘彻藏身的地方,只能摇头表示猜不出。
刘彻神秘一笑,然后指了指榕树的上方,那个他曾经坐着的枝头。
卫子夫顺着刘彻指的放向看去,虽然知道皇上的武功很好,可饶是如此,这个高度还是让卫子夫感到心惊。
知道卫子夫在顾虑什么,刘彻开口宽慰道:“没事的,这个高度对我来算不得什么,主要是当时我都已经准备走了,结果你突然出来,我一时慌张就躲到树上了,没想到你竟在树下坐了下来。不过子夫,你经常到这里来吗?”
卫子夫看了眼刘彻,随后走到树前,和以往一样,抬手覆上树干,轻声的道:“不知为什么,每次来到这里,我都会觉得内心很平静,好像什么烦恼和浮躁都能被抚平,所以,我只要一有心事,就会来这里,没有办法诉的话,就全部给它听,这样心情就会好很多。”
刘彻也学着卫子夫的样子覆上树干,有些吃味的:“看来,这个家伙知道许多关于你的事情嘛!”
卫子夫有些好笑的看着刘彻:“皇上,您这是在跟一棵树吃醋吗?”
刘彻转过头正对着卫子夫,理所应当甚至带了些无理取闹的:“我不管!以后你有什么烦心事,都只能给我听,我一定会认真听你诉的!”
卫子夫闻言只是笑笑没有话,因为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这个皇宫里,有些话是不能跟任何人的,特别是皇上。
刘彻见卫子夫不话也没有逼问,他知道卫子夫此刻是怎么想的,但他没有为自己争辩,他相信以后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刘彻的手慢慢向左偏移,最后覆在了卫子夫的手上。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令卫子夫忍不住脸颊慢慢泛红,刘彻满目深情的看着娇羞的卫子夫,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
如此画面,连地都为之黯然失色。
刘彻出来后,跟江雀了句“照顾好子夫”便带着赵成走了。毕竟他出来的时间已经很久了,现在还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时候。
江雀进屋后,看见的就是坐在桌案前捧着脸,盯着烛火傻笑的卫子夫,江雀会心一笑,看来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多问什么了。
赵成的办事速度就是快,第二,卫子夫和江雀刚踏进织室,织室的宫人们便一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无非就是想知道她和皇上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当初,这些人一个个都如避瘟神般避着她,可现在却争先恐后的围着她,无非就是,她现在的靠山,是皇上了。
好在这样的场面没维持多久,织室令赶来后,将众人全部散开了。织室令脸上堆着笑,恭恭敬敬的对卫子夫道:“卫姑娘,你回来了。先前你跟我要出宫的时候,我还十分惋惜呢,如今你继续留下了,我这心里,着实高兴啊,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千万不要客气!”
卫子夫仍是一副谦顺的样子对织室令:“陈大人,奴婢只是个宫女,怎敢劳烦陈大人,奴婢还有活要做,恕奴婢不能奉陪了。”
“哎好好好,你先去忙,去忙!”织室令笑着目送卫子夫,看着她在纺车前坐下,笑呵呵的捋着他那短的胡须,眼中闪着精光:皇上将这个卫子夫留下的事整个皇宫都知道了,看来我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既然整个皇宫都知道了,那椒房殿自然也是知道的。陈阿娇从得到消息后就在殿内乱发脾气,偏偏皇上下了朝之后又在宣室里和大臣讨论政事,害得她根本就见不到皇上人。既然见不到人,那就只能拿殿里的人和东西出气了。
椒房殿内,宫人们全都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地上满是各种碎片。陈阿娇愤恨的将目之所及的东西全都狠狠的摔在地上,其中不乏一些当初刘彻为了讨好她给她弄来的奇珍异宝,陈阿娇就这么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它们全部摔个稀巴烂。
窦长公主刘嫖急忙赶到椒房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她心疼的看着满地的碎片,语气里带着点责备道:“阿娇啊,你这是干什么啊,这些东西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啊,你怎么摔就摔。“
陈阿娇满脸怒容,眼中带泪的朝窦长公主喊道:“你就知道心疼这些破玩意!你闺女的皇后之位就要保不住了,你还心疼这些!”
窦长公主心的来到陈阿娇身边,对还在耍性子的陈阿娇安慰道:“阿娇别生气,母亲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吗?谁敢你的皇后之位要保不住了!你放心,只要有母亲在,皇后的位置只能是你的,否则,母亲就让那皇上的位置换个人来坐!”
陈阿娇还在哭哭啼啼:“可是,皇上把那个贱婢留在宫里的事,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他们都在笑话女儿!”
“我看谁敢!”窦长公主严厉的喝道,她看着女儿娇艳的脸庞上满是泪水,一把拉过陈阿娇的手:“走!我们去找太皇太后!”
长信宫内,窦太后皱着眉头,耳边全是窦长公主义正言辞的控诉和陈阿娇的哭泣声,只觉得头更疼了。
“好了!”窦太后一开口,方才还闹哄哄一片的殿内立马安静了。窦太后揉了揉眉心,一脸不耐烦的道:“阿娇,不是我你,皇祖母有没有给你机会?皇上宿在你椒房殿的时候,你为何没把握住机会,反而把皇上往外推了?这下被别的女人有机可乘了,你不从自身找找原因,反而还跑我这来哭诉,扰我清静!”
“那还不是因为,皇上宿在我椒房殿的时候,总是在处理政务,根本就不理我!”陈阿娇可怜的哭诉道
“他是皇上,本就应以国家大事为重!你作为皇后,这种时候不在他身边好好陪着他,对他嘘寒问暖,反而还和他闹脾气,你,他怎么可能受得了你!”窦太后显然动怒了。
陈阿娇还想什么,被一旁的窦长公主阻止了。窦长公主了解她的母亲,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母后息怒,娇儿也是伤心过度这才顶撞的您。可是这件事到底还是皇上做的不对,前段时间因为皇上不宿在椒房殿了,宫里就已经有人闲话了,现在又因为一个贱婢让娇儿被人看笑话。母后,娇儿可是您的亲外孙啊,您可不能坐视不管啊。”窦长公主边边抹眼角,真真是声情并茂。
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自己的亲外孙,窦太后再气她们不争气,也不能真的就不管她们。可是,她与皇上的约定还在,皇上也没做出违背约定的事,她也不能放任这对母女胡闹。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就是个宫女吗,用得着你们如矗惊受怕的吗?她还能威胁到阿娇的皇后之位不成?”窦太后指着刘嫖道:“你啊,看看你把阿娇教成什么样!只知道无理取闹,哪有点皇后的样子,难怪皇上会被一个宫女给迷住。”
见两人都低头默不作声,窦太后叹了口气语气缓和道:“皇上的生辰也快到了,你们就先收敛点,不要这个时候去触皇上霉头,等皇上生辰过了,再处理此事!”
陈阿娇虽心有不服,却还是在母亲的暗示和皇祖母的威严下屈服了。
所以,卫子夫的这段时间过的很太平,没有任何人来找她麻烦,即使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
生活一切如常,就连皇上她也再未见过,有时候她也在想,难道那日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可时不时出现在她屋子里的各种物件却又在告诉她,那晚,并不是梦。
这日,卫子夫和江雀从织室回去,刚踏进院子就发觉不对劲。明明不是什么节日,院子里却挂上疗,卫子夫满脸疑惑的看向江雀,江雀也是一副困惑的表情。
她们走到屋门前,心翼翼的推开门,却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
兄长,姐姐们,青儿,去病,平阳公主和平阳侯竟然都在!而在他们最中间的,正是已经数月未见的皇上。
江雀悄无声息的徒姐姐们那边,卫子夫呆愣的看着刘彻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刘彻走到卫子夫面前,很自然的握住卫子夫的手,注视着她满是震惊的双眼,一字一句十分认真的:“子夫,朕早就命人算过啦,今日宜嫁娶,所以,子夫,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