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菀抬眼,少女诚意满满的面庞就在跟前,心里即使再有气此刻不能冷着脸了,会显得她心胸狭窄。
顺着台阶下来,口不对心的说:“多大点儿事儿,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停顿了一息:“对了,我听说你们好几个世族被捆绑在一处,如今都洗脱嫌疑了吗?”
她意在问苏家。
苏蔓蓉前日还托人悄悄捎了信来问她事情进展的如何了,有没有说通段修,她未回应。
周嫣嘴角的笑容变淡:“此事干系重大,哪那般容易洗脱嫌疑?只有我爹回来了。”
她示意左右出去,并让翠湖看好周霜,别让她乱闯,然后关上门对言菀道:“菀菀,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是向你辞行的。父母已经决定把我嫁给淮北王,下月中,我便要离京去往他的封地了。”
近日家中混乱,没有人关注她,否则今儿她根本出不了门。
她专程来道歉的。
此女和别个不同,乃真心待她。她不愿与之闹出隔阂。
离京前,她想与之重归于好。
“淮北王?老头啊。”
据言菀所知,大周没有几个王爷。极少数的,都是皇帝的兄弟,半拉老头了,这淮北王,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年纪是大了些。”周嫣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小脸,微微泛着红晕。
言菀震惊之余,又是唏嘘。
即便出身如周嫣这样的女子,也逃不过为家族牺牲的命运,嫁给那什么淮北王,目的在明显不过,寻个皇亲国戚做靠山,谋反这等嫌疑没有定论之事,便能大而化小了。
周嫣的下一段话,也证实了言菀的猜测:“我是自愿的,淮北王虽然年纪大。但只要他能帮到周家,我便不亏。再说我非完璧,嫁给淮北王,不埋汰我。”
言菀听出周嫣话中的自卑:“那也不能嫁老头啊。即使要嫁,也要嫁皇帝那样的老头才行。皇家泼天的富贵,王爷可比不上。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周嫣:“”你不同意管什么用?
周嫣的声音更低了:“我这次来,还有个目的,新婚夜,我如何才能蒙混过关?菀菀,你得帮帮我。”
“这”言菀为难了,她倒是想帮,可这儿没那个条件让她为其做修复手术:“你不嫁不就成了吗。”
“不嫁,周家即使得以从此事中抽身,以后也会走下坡路。只有我嫁,周家才能兴旺。其中的利害关系,我解释不清,你也不会懂的。”
“我怎么不懂?我太懂了。但振兴家族是男人的事,为何要牺牲女子的婚姻来换?我只能说你爹没有本事。”卖女儿求荣。
与言致远,一丘之貉。
周嫣想反驳,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屋子里的气氛凝滞了。
言菀又道:“你别嫁行不行?我会帮你。”
周嫣心里头正因为言菀说她爹没本事而堵得慌,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怎么帮我?即便是你公公,应该也帮不上忙的。而你丈夫是武将,就更难插手此事了。”
“我”
言菀忽然不知道怎么向周嫣说她与段修的关系,周嫣不蠢,此话一出口,她便会怀疑上她姨母与段修从前的关系。
她私生子的身份,也令她难堪。
容她缓缓,以后再说罢。
她攥住周嫣的手:“总归我会帮你们。你相信我,别嫁给那个老王爷,嗯?”
周嫣不应声,许久她又说:“不嫁给他,我其实也是嫁不出去的。菀菀你没失去那贞洁之物,体会不到我心中的内疚不安。”
言菀听来听去,这女子如今铁了心要嫁给王爷,无非是因为自己之前的经历:“你为什么要如此看低自己?
在我看来,完璧之身配的是忠贞不二的男子。
若你嫁的人,也如你这般看中自己的贞洁,你有愧于他,无可厚非。
但你看世间哪个男子忠贞不二?你哥哥们只有你嫂子们一个女人?还是你爹只有你娘?他们已经有可以相守一生的妻子了,却还要继续拈花惹草。
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平,而你却深陷其中。”
周嫣不是那等迂腐之人,言菀的话,不无道理。
她沉默了良久说:“所以配老王爷,我才不内疚难安。”
言菀:“”
半天口水等于白费。
周嫣坐了一会儿便带着周霜回去了。
言菀也在不久后,换上男装,偷偷溜出府。她去了段府。
段修不在,老太太午休了。
她没有让婢女去打搅,吩咐人带她到段修的院子等他:“少夫人,要么奴婢领您去客房歇息罢,老爷回来可能还要一阵子。今儿天凉,小心别染上风寒了。”
“我不冷。你去忙罢,我不乱走。”
“那成,有事您吩咐其他婢子也是一样。”
言菀嗯了一声。
婢女走后,她枯坐了一会儿。冷风吹过,冷意袭来。站起走动暖身,最后在段修门口停住步伐,透过门缝朝里看。屋子里装饰十分素净,摆设也很简单。
但她知道,里头的东西,价格是不菲的。
就说那墙角的架子,乌木的。
上面摆着的物件,样样做工精美,一看就非凡品。
墙上挂着两副水墨丹青,光线暗她看不太清内容。
移步只窗户边,拉开窗子看,是墨竹和梅花。
都是君子所爱之物。
身前窗户处有个案子,上面除文房四宝外,还有一摞书。挪开看名字,春秋,鬼谷子,战国策等等,好多都是她作为这里的言菀时看的,血缘关系真是奇妙。
段修读的书,她也爱读。
就连强迫症也一样。
屋子里什么都可以乱摆,唯独毛笔摆放,必须由粗到细,由短到长。
她上次在他书房里便发现了,以为是巧合,如今看到卧室案子上的墨宝,心里头异样的紧。
“菀菀,看什么?怎么不到屋子里看?”
男人低沉的声音打破院内的安静。
言菀回头:“没有您应允,哪能随便进。”她爸妈卧房她也不乱进,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徒增尴尬。
段修心道,女孩儿真有礼貌,那贱妾俗里俗气,又嚣张跋扈,而他的女儿却一点儿没沾上那些恶习,实乃庆幸:“过阵子清明,爹想带你会曹阜老家祭祖。”
“祭祖?女子不是不能祭祖?听府里的老人说,女子烧的纸钱,祖宗不收的。”
“不收也得收。”
权臣福妻美又娇